第 4 章

四章

大女儿珍，有一双弯弯的眼睛。她生来爱笑，被许给了一个庄户人家。她的丈夫是个只认庄稼不认人的主。不仅对家人严苛，对他自己也严苛。

珍是家里的长女，稍大一些的时候，珍就帮着父母操持家务，照看年幼的妹妹。嫁人后，一家老小十几口人，全靠她忙里忙外的操持。春香的女儿都是好生养的体格。嫁给大姐夫以后，生了好多的孩子，生活的重担不可谓不艰辛，但，珍是那么爱笑的一个人，妹妹们的映像里，每次见大姐姐，她的的笑声就从来没有停止过。

珍十七岁时出嫁了。接亲的那天，遍地找不见老丈人五师。等春香在柴房里找见五师的时候，五师无声的哽咽，早已哭成了泪人。五师是后悔，在珍还小的时候，没有好好抱抱这个大女儿。这个大女儿，从来懂事，从来没有过非分的要求。他第一次做父亲，有好多事都不知道，也不懂怎么亲近孩子。对于这个乖顺的大女儿，五师觉得自己实在是亏欠太多了。

要紧时候，还得是春香。老丈人哭得没法见人，丈母娘春香忍着心里的伤感，前后张罗，打发大女儿出门。

五十岁那年的夏天，她带着地里的出产，让大儿子用自行车带着她回娘家。一家人吃过晚饭，大儿子原是带着她回家。五师春香看着人走出了大门。十几分钟之后，邻居跑来报信，珍没了。

珍好好的坐在自行车上，不防斜刺里冲出一条狗来。珍看见狗追过来，慌乱之下，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珍被摔倒在地，再没有起来。

像一记重雷，五师和春香被砸的定在了地上。

五师这辈子为大女儿哭过两回，都是为了送别。第一次的送别是来日可期，第二次的送别是再见无期了。

大姐夫在晚上看见了回到家的大姐姐。毫无气息的人静静躺在那里，歇了一生的劳苦。大姐夫在自家院子里跳脚嚎哭。生命原是如此无常。大姐姐的笑声再也听不见了

大姐姐去世后，留下四个儿子两个女儿。小儿子长的高大英俊，学习非常好。哥哥们见弟弟只是学习，不干农活，心中不平。屡屡在大姐夫面前说弟弟的不是。庄稼人指着劳力吃饭，干农活的儿子们比念书的儿子更有用。

在一个夏日的傍晚，当爸的找个由头，把小儿子捆起来吊在了树上。任凭小儿子苦苦哀求，当爸的不为所动，用鞭子狠狠的抽打无助的少年。直到小儿子奄奄一息了，才被放下来了。

从那以后，这个人就疯了。

小儿子不再上学了，他撕了自己的课本，把书包填在了灶火里面。小儿子不再上学，更不会干农活了。他爸和哥哥们依然在田里干活。他每天都喜欢去高高的地方。呆在高高的地方向着远处看，一看就是一整天。有一次他从房顶上摔下来，把腿给摔断了。等腿好不容易养好一点，他就一瘸一拐的去高高的山上。有一天，他听从耳畔吹过的风声，被风轻牵着衣摆，从高高的崖上纵身跃下。那个喜欢读书的少年终于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