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狱之灾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心中的猜测,张县尉出声说:“不是那个窝囊废告密,我哪能知道你就是刺杀女帝的刺客,要是没有她引你入局,你又岂会不带兵刃,毫无戒心前来?”
“我不是刺客!”
数十名差役破门而入,她的话淹没在人声中。
……
“你招还是不招?”
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姜嗣音重新醒来时依旧身处腐臭的牢房。
这已经是她不知多少次晕过去,又被冷水浇醒,张县尉想要的是她的同党名册,可她本就不是刺客,如何能编造出一个名单出来?
起初几天,她对于魏薇还有痛恨,有些不解,后来被折磨多了,就渐渐麻木了。
比如如今她手脚都被铁链绑着,却早已喊不出疼。
“你要是再不招供,本官可就要大刑伺候了。”张县尉看着面前捆着锁链,满身血痕的姜嗣音略有赞许。
倒是个嘴硬的人,可惜落到自己手上,再硬的骨头也得被敲碎。
姜嗣音早已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只能气息微弱说:“……朝廷要的是活口,你这样……不怕朝廷怪罪……么?”
“他们只说是‘活口’,何时说过要你毫发无损了?”张县尉道,“只要我趁你还喘着气,把你送到京都,即便到时候死在京中,又与我何干?”
“……你再审下去……不到京城……我就要死了……我要是死了……你更得不到……”姜嗣音说着,忽然没了声音,狱卒上前一探,才知她已晕死过去。
自从上次晕死之后,有不仅有人给她送来吃食,张县尉更是难得过来聊了几句:“其实,我也不想让你死的,只是你所犯的乃是死罪,我也只是秉公行事。”
姜嗣音腹诽道:好话坏话真都让你说了,真不想我死,会用锁链绑住吊着我打了几天?这还不叫想我死,难道直接刀口架在脖子上才叫想我死么?
张县尉假惺惺说:“你要是早日招供,说不定到时候押送入京,我还能让你少受些皮肉之苦。”
姜嗣音明白她想在丞相和清王面前居功,可是,倒不知道真的入京之后,她还能不能说出这些话?
张县尉似乎陷入了一种疯狂的情绪,丝毫没有在意唯一的听众走神:“到时候我就不止是小小的九溪县县尉了,什么六品都尉,也得被我踩在脚下!”
“六品都尉?”恍惚间听到这个称呼,姜嗣音出声问道,“柳成林的前妻?”
“没错,就是王梧!当年她从军一路做到了六品都尉,没想到后来竟为了区区一个男人,将我的左臂砍断!”说着张县尉撩起袖子,空荡荡的袖管赫然可见。
“王……梧?”
张县尉上前抓住她:“你认识王梧?你认识她?她现在在哪?她现在在哪!?”
姜嗣音问道:“她为什么要砍你的手臂?”
听了这个问题,张县尉脸色铁青:“我只不过是碰了柳成林而已,那柳成林也不是什么冰清玉洁的烈夫,否则为什么王梧才失踪不久,他就急着改嫁?”
“多年来我对他好言相待,他却始终敬酒不吃吃罚酒,依着家里有两个臭钱就不把我放在眼里,我只好想办法让柳家消失,让他无家可归!又让人去放出消息说他是千人枕万人尝的娼妓!没想到,即便如此落魄,他也不肯过来求我。”
王梧是柳成林的前妻,张县尉又对柳成林有意思,还害得他家破人亡……
姜嗣音自觉听到了不该听的事,忙缄默不言。
张县尉却追问道:“先是王梧,又是窝囊废魏薇,你说说,我比她们差在哪?”
就凭这求而不得就要毁人家庭和清誉的做法,姜嗣音很想说她谁都比不过,想了想激怒她也没有好处,只好违着心说:“也许柳成林只是没有眼光。”
自从知道张县尉和柳成林的渊源,好一段时间姜嗣音所受的刑罚又加重了许多,也更没有规律,都是随着狱卒心情而定,有时是吃饭的时候,有时是夜里睡着的时候。
不知为何,她变得十分怕黑,除了吃饭和受刑,其余时间都蜷在墙角,用牢里仅有的稻草把自己包住。
张县尉仿佛忘了她这么一个人,只有锁链碰撞声和狱卒的谩骂声时刻提醒着她阶下囚的处境。
有一回两日没有吃饭,牢里的耗子也饿得遭不住跑出来觅食,姜嗣音一手按住小耗子,将它的脖子扭断,直到它在她手中渐渐变冷,才忙扯开皮吃起来。
她吃得满嘴都是鲜血,第一次觉得如此满足。
日子好像过得很慢,慢到后来,她什么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