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补偿

怀里抱着星星，邢灵心里忽然便安定了，她跟老珀对视一眼，随后两人默契地一同往回走去，路过值班室时，邢灵把王川的衣服放了回去，老珀则给王川转了三百块钱，多出那一百是洗大衣的费用。

两人谁都没有奇怪王川为什么没有跟着回来。

方才王川悄无声息地跟在他们身后，愣是跟了一路都没被发现，出现之时却动作夸张到生怕邢灵和老珀不看他，而老人在看到王川后那瞬间松弛的表情也没能逃过旁观者的眼睛，这拙劣的表演让两人失去了关心他的理由，只想抱着小狗快快地回到自己家中。

老珀在开家门的时候，邢灵还是没忍住，问：

“他俩认识？”

老珀的手已经被冻得有些发麻，他连着按了两次密码都没按对，听见邢灵如此问，索性停下来搓了搓手，答：

“你可以把疑问句变成肯定句，确实认识，我也是刚刚才想起来，之前总有个老人去值班室找王川，虽然平时我也没仔细看，但今天我看着那老人的身形也觉得眼熟，想来应该就是他。”

邢灵点点头，又问：

“爷爷？”

老珀一耸肩：

“也可能是姥爷，别想了，邱爷爷已经走了，团，呃，星星也已经被我们抱了回来，以后他家的事跟咱俩再无关系，咱们只等着送送老爷子就好。”

“嗯，你说得有理。”

邢灵想着是这个理儿，自己也是在操些没用的心，便不再多想。

两人再进家门时已将近四点，再过几个小时天便亮了，邢灵不顾老珀的阻拦依旧进了那个北向的书房，搂着星星躺到了飘窗上，窗帘是开着的，一人一狗躺着看向窗外，看着那个本应寂静的小院此刻依旧灯火通明。

不知星星是否在想老主人究竟去了哪里，它乌黑的双眼被窗外的灯光映得晶亮，一眼不眨地警醒地盯着自己原本的家。

邢灵伸手拍拍小狗脑袋，指指小院，对它讲：

“爷爷以后不在那里了。”

然后轻轻向上掰着小狗脑袋，又指了指天上：

“爷爷去那里了，姐姐也在那里，只是今天天儿不好，你见不到他们，以后但凡天晴的时候，你都能看见他们。”

星星仰着脑袋，顺着邢灵所指看向天空，小脑袋一动不动，双眼却越发地光亮，也不知听懂了没有。

邢灵猜它是没听懂的，它只会在今后的每一天里疑惑老主人为什么会消失。

整片待拆区荒草丛生，唯独那处小院被打理得干干净净，一棵老槐长在小院的西墙外，春来槐花飘香时，还未窜高的艾草也已铺了满地，爷孙俩拎着竹竿，踏着满丛艾香到槐下打着槐花。

邱老爷子敲槐花时总是不紧不慢的，他不像有些人那样非要把树枝生拽下来，为了吃个槐花而将槐树搞得遍体鳞伤，老爷子的动作轻缓，说是敲更像是在摇，他会告诉小孙女，一个人一天吃的饭是有数的，吃槐花只是为了尝口鲜而已，敲得够吃就行，不必贪多，更不要伤了老树。

听了爷爷的话，小孙女总会非常认真地点着头。

老人仰首摇着竹竿，孙女低头捡着槐花，多么温馨而美好的画面，美好到邢灵从梦中笑着醒了过来。

恍惚间邢灵只觉窗外天光大亮，暴雪过后是冬日晴天，邢灵被光线刺到一时睁不开双眼，方才美梦的余甘还残留在脑中，邢灵索性闭紧双眼，细细品味着那丝难得的甘甜。

“汪！汪！”

清脆的狗叫声宣告了美梦的正式结束，邢灵懒懒地睁开眼睛，扭头一看，星星不知何时到了地上，此时正双腿直立地蹦跳着想要跳上飘窗，奈何腿短，小狗原地蹦了半天，前腿堪堪碰到窗沿。

焦急的小狗急出了哼唧声，邢灵一乐，伸手把它捞到了自己怀里，搂着那小身体便翻了个身，待看向窗外时，邢灵脸上的笑容忽然消失无踪。

原本整洁到只见白雪的小院此刻杂乱非常，邱老爷子生前的衣物连同箱柜被扔了一院子，此时日已当空，可院子里的灯都还亮着，可见那人心急到什么地步，连灯都无暇伸手关一下。

虽说那院子里的事与己再无关系，但邢灵看在眼里就是生气，老爷子这才刚走，遗体还停在殡仪馆里，这当弟弟的不先去料理后事，却急着在这找遗产，吃相是如此难看，旁人看着都觉得心寒。

邢灵暗骂自己多管闲事，闲找气生，索性抱着星星下了飘窗，眼不见心不烦。

来到餐厅，邢灵看见桌上有张纸，她知道那是老珀留的话，只因邢灵起床后有很长时间不会看手机，所以老珀有事先走时便会在餐桌上留字条。

毕竟邢灵是手机可以不看，但饭不能不吃。

字条上留：

“我有事去店里一趟，狗已遛，饭菜在锅里，菜里有葱，不能喂狗，狗吃鸡胸肉。”

见字如见面，邢灵看完后对着字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