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诗】用心良苦

觉得这是段孽缘……

可能真的是孽缘吧，不然那么好的人，怎么会选择自己……

菠萝吹雪抵挡不住自己的睡意，最后还是沉沉地睡去，而回忆便如潮水一般涌来。

菠萝吹雪从小就看不惯那人，从小时候开始，性格就跟道德标兵似的开不起玩笑，总喜欢处处管着自己，处处只听老师和大人们的话。

从那口吃结巴还有些沙哑的嗓音中，永远听不到和他胃口的话语。

小学的时候，他菠萝吹雪和兄弟们去打小弹珠，她不准，偶尔还会告到他父母那儿去，让那对财迷夫妇对自己浪费钱财不务正业的好儿子一顿毒打。

初中的时候，他菠萝吹雪因长相好在年级里混得极佳，多少女孩子想和他早恋，当然他只贪图人家小姑娘口袋里的钱以及可以用钱买到的游戏卡。可这所谓的同班青梅竹马就发挥了坏作用，不但像班主任的分身似的不许他早恋，还告诫那群小姑娘不要把钱借给他。

高中的时候……眼看菠萝吹雪越睡越沉，回忆也戛然而止，但望向书橱角落那被刻意隐藏起来的照片，就不难发现其中混在着一张穿着高中校服的两人的合照。

高一的时候，他菠萝吹雪叛逆，学着电视剧里的台词和别班的女孩子告白，结果把自己青梅竹马伤到了，一整个学期没好好吃饭瘦了十几斤，他也总算是在两人的对峙中占了一次上风。

然后……

然后高二的时候他就灰溜溜地和她告白了，因为不能忍受她再也不看自己一眼。

他们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谈上了恋爱，稀里糊涂地有了孩子后结婚，最后稀里糊涂得成了现在这样。

这么说来，菠萝吹雪和他妻子一整段相处历程中，从来都没有占过便宜。

那个说话有些结巴，嗓音有些清冷的小姑娘最喜欢管着他，控制他的一举一动，不让他任意妄为。

即便到了现在，她也还在他的梦中张牙舞爪着，不肯把出现在他梦境里的权力交给别人。

04

睡梦中的菠萝吹雪是难得平静和放松的，直到他下意识地将手伸向身侧，却触摸到了一手冰凉，才猛然从香甜的梦境中惊醒，回忆起那可怕的一天，以及她已经不在自己身边的事实。

菠萝吹雪悄然起身，迎着客厅的月色来到卫生间洗一把脸，看着床头柜的电子钟，他突然意识到

——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地睡一觉了，从那一天开始……

菠萝吹雪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他看到妻子的电话没有回拨回去，却没想到那是她给他打的最后一个电话。

等他回去的时候，妻子已经再也不会对他露出任何表情了。

她冷冰冰地躺在那里，仿佛只是安详地睡去了，忧郁的眉间却又仿佛没有解脱。

菠萝吹雪知道自己一直是个不太负责任的男朋友，丈夫，甚至是父亲。

因为恋人是青梅竹马，加上交往后得知了她倾慕自己已久的事实，下意识就有些被偏爱的恃宠而骄，从来没想过对方会放弃自己。

在孤独又不得不为了孩子撑下去的这七年里头，回顾过去的岁月，他才知道自己失格得有多彻底。

少年时期的他，下意识是对恋人有些鄙夷的，清高的个性，有些结巴的语癖，以及总喜欢盯着自己管着自己的一切，但在排斥这份情感的同时，有下意识对于这份只属于自己的特殊沾沾自喜着。

大学时期的菠萝吹雪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自己是茫茫众生中不起眼的一个，过去高中时期引以为傲的成绩，精致的五官和挺拔的身高，在全国这个竞争舞台上根本不值一提。

他没能竞选上学生会长，班里的排名也不再名列前茅，仅仅做过几个小生意的父母，在同班同学优秀的家境下更是不值一提。

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卑，却又把这份来自社会给予的自卑以泄愤地方式发泄在了恋人身上，这就是那个孩子的由来……

似乎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卑劣，以及突如其来生命的沉重，他开始下意识地逃避，逃避着由他自己引发的责任。

他知晓一张高颜值的皮囊在职场中有多占优势，在自己还没有站稳脚跟的时候，他从来不带上无名指的那枚戒指。

他从来不和怀孕的妻子报备晚归的行踪，只有出差的告诫，以及孩子出生后因烦躁而产生的迁怒。

明明已经成为了父亲，却还做着如同孩子一般不负责任的事，一步步将妻子推向了悬崖，又一步步地逼着自己走向毁灭的道路。

回到卧室，菠萝吹雪通过橱窗的玻璃，看到一个正当壮年却无比苍老的灵魂，再次感慨：

如果，在街上悄无声息死去的那个生命，是自己就好了。

也许是因为翌日是难得的周末，又也许是因为孩子提议的那个探险活动，这个夜晚对于菠萝吹雪而言格外漫长，仿佛陷入了一个，再也醒不来的梦境。

毫不意外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