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从阮家离开,已经深夜,杨徹喝得醉醺醺,掀开车帘吹风醒脑,张延立即将车帘拉上,怕他酒后吹风病着。
“你和阮二公子较什么劲,他醉得不省人事,你喝这么多也不好受。”
杨徹嘻嘻笑几声,身体瘫软地靠在垫子上,歪着头看张延。
“是他找我较劲,我今日喝得开心。”
“你是开心还是难过?”张延将他又准备伸出窗外的手拽回来,从坐垫下的小箱子里取出一件厚披风给他披上。
他全程看着杨徹,期初他的确喝得开心,可开始醉了之后,状态就不对了。
杨徹傻笑两声,呆呆地看着车窗。
马车内的油灯昏暗,看不清模样,却能清晰地反射眼中闪动的水光,感受到对方落寞的情绪。
张延看他这样,心中一阵酸楚。
平日内强撑着,装作若无其事,内心深处早已破碎,几杯酒击碎了所有伪装,让内心的脆弱全都暴露。
当年他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亲眼看着自己父兄斩首,看着母亲和姐姐自杀,看着身边的亲人病死流放途中,一次次尝尽死别。这么多年在杨家,又遭乔夫人和杨信欺负刁难。
太苦了。
杨徹自己有时也在想,是不是穿越过来的前十一年人生太顺太如意,生活太幸福,所以老天想平衡一下他的人生,才让他有此遭遇。
张延靠在他身侧,手臂半搂着他,轻声劝道:“要么去见见故人吧!”
杨徹微微摇头,透过风掀起的车帘缝隙看着外面黑漆漆的街道,看着发呆出神。
沉默好一会儿,才声音疲惫地道:“再等等,等真假画的事情彻底淡下去。”
翌日日上三竿杨徹才醒,头脑还有些昏沉,靠在卧房的窗前看着院子里的树。树叶已经凋谢大半,剩下的树叶还在顽强地对抗寒风,死死抱着枝头,颤抖厉害。
杨徹看了一阵,头脑被冷风吹得清醒,起身向书房去。杨信的小厮满庭过来,将手中一叠纸递给他。“大公子多买了一份,让小人给二公子送过来。”
是文渊书铺新出的会试模拟考卷,掌柜果真找人弄出来了。
他展开看了看,是会试第一场和第二场的模拟考卷,考题深浅和往届差距不大,但是考察的内容有些局限。总体来说还是不错的。
“替我谢大公子。”他拿着考卷进书房,在脑海中将这些考题都答上一遍。
数日来,他上午温书,下午动笔写诗词文章,鲜少出门。杨信也在主院读书,两个人仅隔着一道山墙一道门,却连面都未见,好似独门独户。
家中下人都知道两位公子关系不睦,这样相处习以为常,反而两人碰面了才让人担忧。
如今二公子不似少时那般处处忍让,若真闹起来,老爷老夫人都不在,谁都管不了,宅子里要翻天。
一直到十五,杨徹去聚贤楼赴约。
他未经过主院,从东跨院通往前院的小门走,没必要他也不想和杨信见面。却不想刚跨过门碰到杨信,衣冠整齐,似乎也要出门。
“去聚贤楼?”杨信问。
“是,大哥莫不是也去?”
“嗯。”冷冷应了声,便先出门去。
马车一前一后,行到街口,杨徹让车夫绕下路,从西市穿行。经过文渊书铺,书铺门前进进出出不少人,门前竖着一块木板,上面正是考前模拟试卷的宣传语。
朝前行到街尾,见到预想中的字画摊。摊位前有两个人在挑字画,方鉴懒洋洋靠在画箱上翘着二郎腿晒太阳,头上顶着一卷书,光影遮住眼睛,看上去悠闲自得。
看了一会儿,方鉴也瞧见他,朝他挥了下手,继续悠闲晒太阳。
他笑了笑,让车夫继续赶路。
聚贤楼每日文人墨客不断,近来进京赶考的举子增加,这里的人流也增大,门前停着不少车马。
他到门口时,见到杨信也才过来,手中拿着一卷新书。荆捷从楼中迎出来,见到他们开怀大笑,“二位来的正是时候,人差不多都到了。”
杨徹看向杨信,他竟然也是来赴荆捷的文会,但杨信似乎预先知晓他是来此文会。
荆捷领着他们朝二楼去。
杨徹询问:“孙公子也到了?”
“他是答应来的,但还未到。众人听说你们兄弟过来都很期待,都在等着。还有,阮楷也来了,你们可不能再喝了,婚宴上你走后,他吐了许久。”
杨徹心中偷乐,阮楷那天被他灌了不少,不吐才怪。
“他以前酒量很大,怎么就吐了?”他装起无辜。
“那也有醉的时候。”
三人说说笑笑上楼,走到花厅外,听到里面传来一声讥笑:“齐大人最重身份,怎可能将爱女许配给他,阮二公子是听错话了吧?”
杨徹听出这话是在说他,顿住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