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方鉴已死,所有关于谋逆考卷的人全部死了,所有线索都断了。
谋逆考卷案,彻底陷入了绝境,再无从下手。
太子听闻人死,将袁大人骂得狗血淋头。
陛下也被气得一口气差点续不上。
牵扯进来内帘焚卷的考官和监试官等人,全都降职罚俸。
太子命内卫司继续查,内卫司却如无头苍蝇,只能继续抓着那个悬梁的誊录吏和溺亡的刀疤男子这条线索朝下查。
多日来毫无进展。
大槐巷深处的小院中,门前缟素,院中一派素白,正堂中停放方鉴的棺木。
林援披麻戴孝跪在棺前,眼睛已经哭成核桃,口中背着方鉴教他的书,声音沙哑。
杨徹劝他,他不愿起,也不停下。
外面天色又阴沉下来,风吹进正堂,将盆中的秸秆吹得泛红,火星四散。
方家人已经散了,方鉴这么多年没有朋友,如今去世连登门悼念的人都没有。
左邻右舍得知他犯了杀头大罪的人,为了避免惹祸上身,也都不敢登门。
曾经还算熟悉的人,也都避讳。
小院冷冷清清,只有杨徹带着张延、廖簇和两个小厮。
出殡那日也是冷冷清清。
灵柩从街道穿行,引来不少目光,大概是从没见过如此冷清的出殡。
灵柩出城时,终于来了一位送行人。
胡阁老从马车上下来,被身边随从搀扶上前。
走到棺木前,胡阁老眼眶通红,苍老的手掌颤抖地抚着棺材,轻轻地好似抚着疼爱的孩子,怕稍稍重一点,弄疼里面的人。
杨徹看在眼中,眼眶滚烫,泪水打转,忍了回去。
“阁老节哀。”杨徹劝道。
胡阁老却忍不住眼泪溢出,伏在棺材上哭起来。
杨徹忙搀扶住。
“镜平知道阁老来送行,一定很高兴。”
胡阁老哭一阵才止住,撑着杨徹手臂,抬头看着他。
“那封匿名信是你写给老夫的?”
杨徹此时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点了点头,“是,阁老还认得学生的字。”
胡阁老眼中泪水涌动,紧紧抓着他的手。
“你的字是老夫教的,老夫怎会不认得。”
“学生不孝,劳累阁老。”
胡阁老含泪摇头,看着面前活生生的人,激动又感慨。
他最得意的两位学生,终是不能全在。
“走吧!”胡阁老抹了把老泪,摆摆手。
杨徹吃一下应声。
杨徹将方鉴与伏湘二人合葬。
他们是生前没能得一个圆满,死后同穴而眠,希望来世能够携手白头。
安葬好方鉴,杨徹去祭拜父母和兄长,告诉他们,他们的冤屈已洗。
“爹、娘,儿子终于可以用你们赐的名字活在这世上。只是儿子这一生功名之路止步于此,不能为伏家光耀门楣。你们泉下有知,原谅儿子。”
杨徹俯身三拜。
-
阮府客厅内,杨信听完阮大人的话后,整个人僵住。
如一尊石雕坐在椅子上,面色灰白,半晌没有动弹。
“守中。”阮棣唤了声,杨信才怔怔地转过目光,意识还没有归位。
阮大人也唤了一声,杨信这才回过神,双眼依旧空洞,木然起身。
“我不舒服,先告退了。”转身丢了魂儿似的朝外走,平日的礼数全都丢了。
走到门槛处,差点办到,被门外的下人扶住。
阮大人立即让长子跟过去。
走出阮府大门,他直直朝右边去,被阮棣拉住,推上马车。
坐在车内神思还没有回归。
阮棣试图唤几声,杨信眼中才有点光彩。
“孝闲,他……他怎么会是小清?”杨信痴痴地问,摇头不敢去信。
他心中怀念了十二年的人,一直都在自己身边,他却没有认出来。
他一无所有,重病重伤来到杨家,他将他视作仇敌怨恨十多年。
“孝闲,他是小清,他怎么会是小清?他若是小清,他为什么瞒着我,爹为什么也瞒着我?”
阮棣不知如何去安慰杨信。
听到父亲说出杨徹身份,他也不敢信。
当年在永平府有多恨杨徹,如今就有多恨自己。
“那年,我差点亲手杀了他。”
杨信昂首靠在车壁上,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滚落。
“我害他落下病根,害他命悬一线。这么多年,无论我如何对他,他从没有怨过我。
我该猜到他身份,可我没有去猜。”
杨信回到杨宅,东跨院人去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