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谁谁完
“别!”方樱真怕了他:“你非得去的话,换身白的,再梳成女子头发,万一被人发现,就装成小丫鬟。”
她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挽起他发,潦草挽成两个圆髻。
程长弦不太满意这年画娃娃的发型,为了方便行事,只好忍下。
方樱沿着墙角,带他一路小步去往灵堂。
“等等。”她往墙后贼头贼脑探探:“要不你就在这吐?”
那灵堂前还跪着守灵的程印岘,少年垂着脑瓜,看样子是睡着了,但方樱不想冒这个险。
“无妨。”戏子用两指拨开她脑袋:“你看他这睡相,定是天上下十八道雷都劈不醒。”
“说得跟你认识人家似的。”方樱抱着药包,跟上他磊落自信的步伐,暗暗吐槽。他径直略过祭拜处,走至棺前,程印岘仍沉浸在自己的睡梦中,并未察觉。
他出手推棺材盖,冰凉的木头只动了一个缝,于是别别扭扭瞧向方樱:“你帮我一把,推开。”
方樱悄声鄙视他:“你还要往人脸上吐啊?心眼这般小。”
“就当是如此。”程长弦不愿跟她多言,又无端希望她能出手阻止,护一护他的尸体,这样至少说明她还有点良心可言。
“哎呀……”那女人却只是砸砸嘴:“行吧,若这样你能不再流眼泪,吐就吐了。”
程长弦扶住险些炸开的额角。
他又错了,错在还对她抱有一丝幻想。
两人一同推开厚重的棺盖,程长弦瞧着自己的尸体,五味杂陈。
这世间还有何人同他一般离奇,为自己披丧衣,为自己验尸体。
尸体唇色重紫,正中他所感,是剧毒而死。他双目专注,探手摸去,尸体各处皆无损伤,于是摸向脖子后面,指尖磋磨,摸到一颗小小的针孔。
他轻翻过尸体的头,瞧着针孔处,眼睛骤然瞪大。
一朵小小的五瓣花印在脖子后方,针孔为芯。
他认得出,这是落花无。
此毒由针刺入皮肤,毒性会瞬间延展至五脏,待五瓣落定,便代表五脏皆为毒性所腐,药石无医。
这死状他生平见过两回,上一回是在一位被鬼匪洗劫过的赌场老板身上。
当时连仵作也惊于此毒强劲之力,找不出毒性物源,程长弦便命名此毒落花无三字。
这毒出自鬼匪,可鬼匪尽数缉拿在案,匪首方樱已受凌迟,难道是……程长弦眯眸,心中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想。
鬼匪未尽,尚留余孽?
“你好了没,我老觉着程长弦这弟弟快醒了。”方樱一直盯着程印岘的动向,看他动不动打个颤,脑门都快磕地上了。
她扭过头,瞧见戏子准备将程长弦的头翻正,眉头一蹙。
“你等会儿。”她先阻止,自已惊愕盯住尸体上的五瓣花。
“怎么,这会想起来护你夫君了?”戏子说着风凉话,方樱充耳不闻,脑中出现一张熟悉的脸。
衔牙。
一针孔,五朵瓣。这是衔牙的‘扎谁谁完蛋神针’?
她再凑近看,心下彻底确定。
衔牙手中毒针不少,这支最毒。据他所说,这毒提萃了五十多种植物与虫蛇的毒性所炼制,效果世间无二。因有几种植物再也找不全,他总共也才做出三支。
方樱一听直道厉害,当下就为这毒起了个十分震慑力十足的名字:扎谁谁完蛋。
此前她们劫了家靠出老千控庄发家的赌场,那赌场老板在外饮酒,归来时醉的云里雾里,往草丛里撒了泡尿。
可他不知,自己尿了蹲在丛里接应的衔牙一身,便刚好做了衔牙的试毒人。
衔牙这小伙子,平时不声不响,却是很记仇的。
“是啊,他很记仇的。”方樱深叹口气。
所以便连命都不顾,也要杀了程长弦,是他能干出来的事儿。
这绝非方樱所愿。
她懒得再管戏子和程长弦的恩怨,现下她有更重要的事去做。程长弦之死朝廷不可能作罢,这桩毒有案底,她得在通缉令下来前想个办法找到衔牙,让他离开长京。
这趟浑水,能跑一个是一个。
她呆着头往外走,程长弦一人拉不上棺盖只得作罢,路过程印岘时,却听见零星梦喃。
“阿兄…别走。”
程长弦驻步,侧过头。
那少年屈身而跪,因风凉打着颤,沉睡的睫毛挂着泪珠。
一日不见,他潇洒天真的弟弟变得面色灰黄,憔悴不已。
程印岘爱做梦,程长弦知道。弟弟做梦时总踢坏被子,嘴里喊的不是江湖天下,就是阿兄饶命。
他每次晚归,便顺道瞅他一眼,悄悄替他盖好被子。
不过他的弟弟从不知道。
程长弦咽咽发苦的喉,解下白外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