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雁
恰巧此时正值正午,有宫人来为刘乐送午食。
许负便跟着那名宫人走了进去。
宫殿内并没有许负想象中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有光从屋顶隐隐约约透下来,让人勉强能看清殿内的家具摆设,不至于让人受伤。
有光不是因为屋顶坏了,而是因为用了明瓦。明瓦是由透明的贝壳或者水晶玉石之类能透光的材质制成,光从屋顶进入殿内,能增加屋内采光。
许负跟着送食的宫女进了内殿。
刘乐安安静静地躺在矮床上,听到有人进来的动静,立刻像受了惊的兔子一样缩进了被子里,不露出一点缝隙。
送食的宫女将午食放在一边的小几上,为难地看着许负:“许师,王女她……”
许负摇摇头,示意她安静,小声道:“你先出去吧。”
宫女对着许负屈膝俯身行礼,悄悄走了出去。
许负没发出动静,只静静地俯下-身,蹲在床边。
约莫过了一刻钟,一个小脑袋悄悄从被子里探了出来,看见蹲在床边的许负,吓了一跳,立马又缩了回去。
过了一会儿,小家伙又探出头看许负。
许负对着她微微笑了笑:“乐儿,你还记得我吗?”
刘乐犹豫了一下,想了一会儿,才小声道:“许姨母。”
许负悄悄松了一口气,刘乐还记得她,看起来情况还没有严重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许负回应:“我在,乐儿,出来吃午食吧。”
刘乐悄悄从被子里爬了出来,没有拿著,反手抱住了许负,浑身颤抖,声音里带着哭腔,:“许姨母……”
许负轻轻抱住她,一只手在她后背轻轻拍打,声音是难得的温柔:“乐儿,我在这儿呢。怎么了,这几天一直躲在屋子里?”
刘乐从许负怀抱里的出来,悄声问许负:“许姨母,我和阿盈是不是阿翁的小孩?”
许负点头道:“当然是了,怎么了,你听到了什么谣言么?”
刘乐摇头,她的神情有些难以启齿,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许负安安静静地等着,也不催她。
过了许久,刘乐才道:“既然我们是阿翁的小孩,那追兵来的时候,阿翁为什么三番四次都要把我和阿盈扔下马车呢?”
因为刘邦就是这样的人啊,许负在心里小声呐喊道。
刘邦是能在将来项羽煮刘太公的时候,提出“分一杯羹”人,这样的人,不爱妻子,不爱孩子,他只爱他自己。
这样的人,生死关头把孩子扔下马车减重,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面对只有七岁的刘乐,许负一时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她想了想,道:“乐儿知道,秦时恶日出生的孩子,会被父母杀死抛弃吗?”
刘乐点点头:“之前在泗水县的时候,隔一条街的人家出生的小孩,就被他父亲掐死了。阿娘不许我们去看。”
恶日并不是具体的某个日子,而是如果一个新生儿的出生日可能克父、克母、克长辈,那这个孩子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就会被杀死。秦朝父母遗弃孩子、杀死孩子都是犯法的,但有几种情况是例外,一种情况是出生的小孩是残疾或者畸形,父母可以合法地杀死这个孩子;另一种则是小孩出生的日期、时辰不详,也可以被父母杀死,算是精神层面的“畸形”。
在这个封建迷信盛行的时候,普通黔首遵照着这样充满无知的规则,很多孩子还没睁眼看过这个世界,就已经被夺走了生命。
许负问刘乐:“你觉得那个杀死孩子的父亲做得对吗?”
刘乐马上摇头,可摇到一半,就停了下来,声音迟疑颤抖:“可是,那个孩子是恶日出生的……”
许负看着刘乐,她潜意识里觉得这样的规则是不对的,可到底哪里不对,她又说不上来。从这个时代的伦理上讲,那个父亲并没有滥杀无辜,他是“合情合理”地杀死了自己的小孩。
许负道:“任何事情,都不止一种解决办法。”
刘乐想了一会儿,道:“那个父亲可以不杀小孩的,他让人把小孩远远地带走,那个小孩也克不到他。”
这确实是一些舍不得杀死孩子的家庭的解决办法,只是,许负想要告诉刘乐的不是这个。
她直接道:“那个父亲是错的,他不该杀死自己的孩子,这不仅是他作为父亲的责任,更是为人的底线。同样的道理,你阿翁想要扔下你和阿盈,这不是你们的错,不要从自己身上找问题,这件事就是你阿翁的错。”
刘乐听得懵懵懂懂,但她听明白了一件事:“我和阿盈没有错吗?”
许负坚定地回复她:“没有。你们都没有错,这件事就是你们阿翁的问题。”
刘乐往左右看了看,见殿内只有她们两个人,松了口气:“许姨母,这样的话不能让阿翁听到,他会生气的。这是我们之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