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意
许负小声道:“师兄你放心,我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
张良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还是想不通许负到底是从哪里知道他曾经刺杀的事,知道刺杀之事的只有他,刺客和沧海君。
刺客和他东躲西藏,必不会将此事泄露。至于沧海君,远在濊国,滋事重大,又怎么可能和身处千里之外的许负取得联系?
张良:“我听钦弟说,师妹之前极力反对执弟戍边上郡,为何?”
许负:“师兄干嘛突然提起这件事?我们不是在说师兄你的事吗?”
张良粲然一笑,突然凑近许负:“师妹,我只是有些好奇,不能告诉我吗?”
这是什么样的笑容啊!
与其说张良的相貌是史记中的面若好女,倒不如说是雌雄莫辩的少年意气。
可恶,好美!
但她许负是不会被美色迷惑的。
许负镇定道:“战场凶险,我为大兄卜算,卦象为蹇卦外卦为水,内卦为山,形式艰难,为大凶卦。”
张良:“既然是大凶卦,师妹又为何最终放弃阻止执兄呢?”
许负:“阿兄一心想要追随大公子,戍边上郡,他志向如此,我又何必阻拦?”
张良不再开口,只静静地看着许负。
气氛突然变得诡谲。
许负怀疑地看向张良:“师兄,我说错什么了吗?”
张良道:“师妹,或许你真的生而知之,但你实在是太不谨慎了。”
许负:“师兄,你在说什么?”
张良缓缓说出了让许负觉得浑身发冷的话:“师妹,你可知道,如今大公子扶苏如今尚在咸阳。”
许负:!!!!!
大兄许执从来没有说过他戍边上郡是为了追随公子扶苏,只是她想当然地以为,既然大兄是托了许父的关系入蒙恬将军帐下,而蒙恬最后的结局是和扶苏之死联系在一起的,那许执去上郡戍边自然是想跟着扶苏的。
她从来没有想过,现在这个时间,扶苏居然还在咸阳。
张良继续道:“师妹你如此笃定执弟是为了大公子才去的上郡,是不是说明将来大公子扶苏会被始皇帝发配到上郡?”
“一国长公子,被发配到边陲之地,想必是因为触怒了始皇帝。”
“但若仅仅只是这样,你也不会阻止执弟去上郡,除非,这中间发生了什么意外?”
“什么样的意外会让跟随在秦国长公子身边成为大凶?”
“他失去了继承人身份?”
张良揣测着许负的神色:“不,比这更严重,扶苏死了。”
“若扶苏死了,始皇帝震怒,他身边的人必定遭殃。但你父少年时跟随始皇左右,你兄长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张良眉头皱起。
突然,张良眼中爆发出巨大的惊喜,他双手紧紧攥住许负的肩头:“始皇帝死了,是不是?!”
“只有他死了,咸阳发生政变,新皇帝另有其人,扶苏被害,你才会如此为你兄长担忧,极力阻止他去上郡。”
“阿负,他死了,我猜得对不对?”
肩膀上的压力一步步加深,面对兴奋的张良,许负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只小声道:“师兄,你捏疼我了。”
张良这才如梦初醒,放开许负:“师妹,抱歉。”
许负摇头:“没事的,师兄。”
张良急忙道:“那,师妹,我猜得对不对?”
许负从没有见过张良这么急切又慌乱的样子。
他从来都是趋步慢行,不紧不慢,像一个真正的士族公子。
现在,他眼睛一瞬也不敢离开她,像在等待一个巨大的希望,又生怕希望在他面前破碎。
许负:“师兄,你就那么恨他吗?”
张良:“亡国之仇,灭族之恨。”
许负:“是,他死了,在三年后。”
张良狂笑起来:“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哈哈哈哈……”
许负起身,张良仍在狂喜之中,丝毫没有发觉许负离开。
许负走到院落外,院外寂静无声,只许母一人无声静立。
许负突然慌张起来,扑到许母身前:“阿娘,您都听到了?”
许母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静默无声。
许久,许负才感到肩膀背部一片湿热。
阿娘她哭了。
这秦国上下,还有多少像师兄、阿娘这样,心怀恨意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