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
王氏与杨简本就是先帝扯的红线,杨简当年不想娶,但王相权倾朝野,莽莽又已经远嫁,他是以一种以身饲虎的说辞劝服了自己。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要是莽莽在,定会笑他,姻缘是大喜,如比金榜中状元,怎会是地狱。
杨简被羁押大理寺,永安公主夜访杨府,在王氏的耳朵里,这几乎就是杨家和赵棠有默契了,只等杨简出来,他就会休妻再娶。
王氏从母亲高氏那听了最近发生的事,例如杨府很平静,永安公主也就去了一回,并没有过多来往。
但王氏不信,她有她直觉,杨简不会再要她了,一纸放妻书,只怕是迟早的事。王氏手不能提,肩不能扛,想到被休的那一瞬间,她辗转反侧,终于想出来一个主意。
宫里被贬的王昭仪又不安分了,说老是做噩梦,能梦到先帝爷,他将御花园种满了蔷薇,还在里面埋了个宫女。
赵宁问宁大监,“父皇是否种过蔷薇?”
“不曾,”宁钦言回:“太上皇是爱种蔷薇的,那时候苏家也善种花,太上皇喜欢看花,还专程去苏家的园林看过一回。”
赵宁问:“那女尸是谁?”御花园果然刨出来一具女尸,在土里埋着,只是并非如王诗琳所说是一年轻女子。瞧形态年纪,应该已经有七旬了,当是老死的。
宁钦言摇头,“不知。”
王诗琳想翻身,王蔓给她送的消息,说只要照着这么说,赵宁肯定来看她,到时候凭她的本事,一定能留下赵宁,过上一夜,也就合好了。
赵棠不去看顾况,连杨简也不去看了?——封太后觉得稀奇,她这个女儿,嘴硬心软,本以为凭借此次风波,她能回来求求赵宁,想不到她如此冷静,竟是真的谁也不关心,谁也不想管了。
赵棠也在听千锦讲宫里的一本经,千锦说:“我认为御花园的女尸应该是楼修仪,当年锦绣宫烧了大火,说人殿皆毁。但从年纪上推断,太上皇只有这么一个从东宫陪到后宫的妃子,还这么长寿的,真的只有楼修仪一人。”
听风问:“是谁杀了她,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不能平安终老么?”
千锦一笑,“宫外的,我不懂;但宫里的,无非就那老三样,我有两个猜测,一个是她被宫人害了,宫人不敢上报,私下处理的。”
“那另一种可能呢?”
“动脑子想想。”千锦说。
听风侧目,试着推论:“自己不小心绊倒了?倒在御花园的石头上,身故。”
千锦叹息,“你说说你,在宫里怎么活。我告诉你,最大的可能是太上皇看楼修仪不顺眼了,更有可能是看她不顺眼了一辈子,所以死也不让她好过,不给棺椁,烧了她的宫殿,让她在御花园里,形同曝尸了。”
“王昭仪想说明什么,她又想提醒陛下什么,这才是最重要的,会不会对咱们公主不利?”——千锦论到了中心点上。
王咽秦想要什么,或者说她赵棠又挡了哪一条道,如何挑起赵宁的不满,王家人驾轻就熟。
赵棠去杨家那晚,同杨素说了几句话,她说:“老师,我不会嫁给杨简,也不会入主杨府,您放心。”
这是杨素和赵宁最不放心的事,也是杨素和赵宁都不愿意看到的场面,赵棠笑了笑,“我不知道杨简何处得罪了赵宁,想了想,最有可能是因为我。是不是杨简和赵宁提起婚事了,触了赵宁的霉头,所以才关了他。”
赵棠说:“兴许您信,或许也不信,您与我隔了十二年未见,可能您觉得我变了。但我在这里跟您说一句,我赵棠是想在京师生活,不想再远嫁,别说察罕湖那么远的地方,就是让我搬家去京师城外三十里的西郊大营,我都不想去。老师,我倦了,我已飘零久,实是不想再卷入任何权势漩涡。”
杨素不语,是无声叹息,也是有话不能言。
赵棠看着他,笑道:“您是不是松了一口气,您去和杨简说吧,说我这辈子打定了主意,不会再嫁了。我已经嫁过一次人,嫁人之后,处处被约束,为人生儿育女,实非我所愿。您是了解我的,我是什么样人,您也应该了解杨简,我们之间,不可能。”
杨妍慧送了杨盼青回房,又折身回来,想问问公主想吃点什么,厨房还没灭火,尚可开灶火。
结果来了就听到这一段,永安公主说:“我有我人生,我会安排,不需要王氏如惊弓之鸟,也不必杨简赔上后半生。”
杨妍慧的心突突跳,夜里无人,永安公主不必惺惺作态,做给谁看呢?想必这是她的真心话,她说:“我欲远行,预备冬日在杭州孤山看梅,来年春日又可于峨眉看桃花,我一个人很好,您不必担心,也让杨简宽心。”
杨素叹息,赵棠弯腰行礼,转身,杨妍慧站在廊柱后头,看着永安公主带着她那个塞给她银票的丫头,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