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

暗一忠贞无二，偏又木讷固执。

很快，叶洛就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正如她受不了被人触碰身体各处，或许对于暗一来说，眼睁睁看着国师受伤，又不能尽心疗治，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暗一生生挨了软枕一下。

只是这枕头实在太柔太软，还带着国师特有的幽香，不仅没能砸掉暗一的漪念，反而坚定了他的想法。

他俯首不起，怕再惹大人生气，索性连话也不说了。

但被他捧在手心里的伤药高举过头，只要叶洛往这边看，定能看得一清二楚。

叶洛只是瞬间的不坚定，就被他的姿态晃了去。

“我不用你。”叶洛干巴巴说，“你、你先起来。”

暗一很听话，就在叶洛话音刚落，他就利落地起了身，可在他上前两步，看见叶洛的躲闪后，他又猛的止住脚步，不过须臾，便重新跪了下去。

“还请大人以自身为重，属下愿蒙蔽双眼，不敢冒犯。”

叶洛皱起眉：“这不是蒙不蒙眼睛的事……你把药留下，我自己会处理的。”

暗一摇头：“属下非是忤逆大人，只大人的伤多由属下处理，属下更有经验。”

这话一出，可叫叶洛愣了。

“什么叫多由你处理？府上不是有御医在吗，还有宫漪她们，怎会由你……”

暗一以为叶洛是在故意讽刺他，心里难受得厉害，面上尚能维系平静。

他重重磕了个头，哑声解释：“大人常与暗卫交手，又不愿被旁人知晓，属下于筋骨外伤一道小有经验，这才侥幸得以为您效劳。”

“大人要是气属下逾越，属下稍后便去领罚，只求大人宽恕一二，叫属下替您看过伤势再去。”

他的话不长，却让叶洛认识到一点新的东西。

早白天的时候，北国将军就透露出国师善武，如今再听暗一的话，国师的功夫，应该只有暗卫知晓，就连贴身服侍的宫漪都不一定清楚。

叶洛又想到：“领罚？我记得上次你也说领罚去。”

她前不久被暗一惊到，之后又发生了一连串事，诸事纷扰，叫她把暗一领罚的事给忘记了。

依着她本意，她是想叫暗一免去刑罚的，只不知过了这么久，还有没有用。

暗一说：“属下已在刑房领罚，连训八日，每日倒鞭四十，刑杖二十，大人若有其他指示，还请大人示下。”

说话时，他波澜无惊，丝毫不觉得倒鞭刑杖有多可怕。

甚至受了这么多刑罚后，他也没有半点怨言。

叶洛听得心惊，目光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身上。

透过漆黑的外裳，她仿佛瞧见了衣裳底下疤痕交错的躯体，大伤小伤重重叠叠，明明是伤在血肉之躯上，便对主人造不成半点动摇。

就连现在，暗一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属下很快就去领罚。”

叶洛不知他又要受到什么惩处，但怎么也不会轻。

暗一不像旁人，虽也是在竭力靠近国师，但他说话行事一板一眼，一切都守着规矩，偶有逾矩，也少不了之后的训诫。

叶洛才掌握一点同人相处的经验，可过去这点经验，对上暗一就全失效了。

不管她对暗一是何感官，可动辄杀伐……

坦白讲，叶洛还是不太能接受这种主仆关系。

过了好半天，才听叶洛开口：“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不许你私自去刑房领罚了。”

“大人！”暗一猛地抬头，神色间多了点怔然和慌乱。

叶洛偏过头去，不欲同他对视：“我若是想罚你，自然会亲自动手，但只要我不说，你也不许私自受刑，你既是我的暗卫，从身到心，都该受我掌控。”

此话一出，暗一面上的慌张已全部化为激动。

他强忍着声音里的颤意，手臂上青筋毕露：“属下……谢大人恩典。”

“你身上可还有伤？”

“区区小伤，不足为大人挂齿。”暗一说。

不想这话正合叶洛心意。

她端正了下神色，款款说道：“作为你弄伤自己的惩罚，在你身上的伤势好得彻底之前，都不许你为了看伤了。”

“大人——”

“听我说完。”叶洛说，“明天起你就来我身边护卫，直到你伤好。”

暗一已经不知是喜还是悲。

能在大人左右护卫，自是他最大心愿，可要他看着大人有伤不治，无疑是把他的心踩在脚底上反复践踏，又疼又痛。

叶洛还打了旁的主意，她又问：“你应该也听到了，之后两日北国将军不在，我有意习武，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教导。”

“为了不在北国将军面前暴露太多，我暂装作不通一点拳脚，还要你从头教起，才好不在北国将军面前暴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