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属下不敢!”噗通一声,宫漪跪倒在地。
无论叶洛怎么说,宫漪都不肯应下这个称呼,还说:“属下卑贱,当不得大人敬称。”
“属下之名还是大人所赐,隔墙有耳,大人当早日习惯才是。”
叶洛只好作罢。
她回到窗边的小塌上,擦净足底,将受了凉的双脚靠近暖炉烤火。
许久沉默后,她将在心里藏了两日的疑惑问出来:“宫漪……你为什么愿意帮我呢?国师……那日你一眼就发现我不是了吧?”
宫漪垂首:“您早掐算出变数,曾吩咐属下,若您有变,属下当协助大人,助您周旋于众人,不敢违背。”
宫漪幼时家乡受灾,同家人流亡至大都,不料染了瘟疫,若非碰上国师府的接班人出行,又被带回去治疗,恐她也死在了灾瘟中。
之后她一直是按照国师贴身女侍的标准培养,终在新任国师登位后,成了国师的女侍。
她对国师的忠诚,容不得半点脏污。
国师失踪,她当然忧心。
可既然有国师的吩咐,她只能压下所有情绪,继续服侍对方,即便这个人已不是她敬畏的那位。
叶洛又是沉默良久:“国师是个怎样的人呀?”
“您最是心善……”
之后半日,叶洛都在听宫漪讲述国师,宫漪总是在说“您如何如何”,听得多了,叶洛恍惚有种错觉——
她就是国师。
天色渐暗,屋外不知何时起了飘雪。
雪花不大,零零星星的,才落地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极微弱的一点水痕,又被新的雪花覆盖。
“……天晚了,大人早些歇息吧。”宫漪说。
叶洛这时才发现,她太久没有动作,大半个身子都僵硬了,缓了好久才恢复知觉。
宫漪正准备去给她打水,却听屋外传来通报声:“属下暗一,前来复命。”
叶洛一惊。
宫漪说:“您数日前派暗一去调查事情,他应是有结果了。”
叶洛想跟白日拒绝太子似的,把暗一也打发了。
宫漪提前猜到她的想法,为难说:“暗卫办差,回来后当第一时间向您禀报,若坏了规矩,该去领罚了。”
“……进来吧。”
叶洛声音落下,房门被打开。
一阵凉风涌进屋子,叶洛还没感受到寒意,房门又被快速合上了。
她不过眨了个眼,塌边已经跪了人。
一身黑衣的男人半跪在地上,带着一身风寒和血气:“属下幸不辱命。”
叶洛没听清他在说什么,视线全落在他的右肩,那里湿漉漉的,衣料被彻底浸透。
伴着暗一的汇报,他右肩的衣裳再也承受不了更多液体,泛黑的血滴在雪白的羊毛毯上,晕染开一大片。
暗一浑然不觉,语调平稳,继续说着。
叶洛瞎了十几年,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血腥的场面,想她被针扎了手指头都嫌疼,这人流了这么多血,怎还能面不改色。
好不容易等他说完,叶洛指了指他的肩膀:“……你受伤了。”
谁知就这么简单几个字,让暗一瞬间红了眼睛。
他把另一只腿也放下,膝行上前两步。
“能为大人效命,是属下的荣幸。”
“劳烦大人关心,属下就知道,您还是在意属下的……”暗一哽咽,“莫说只是小小伤口,只要能让您满意,属下都无妨,您知道的,属下该死,属下心悦您……”
“属下愿为大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着,他双手捧住了叶洛的脚,近乎虔诚地靠过去,用冰凉的嘴唇,亲在她的脚尖上。
“……”一时间,叶洛都分不清该赞叹暗一的感性,还是该为他的逾矩而愤怒。
被亲吻过的脚尖像是着了火一样,被那双饱含情愫的眼睛盯着,叶洛心里乱糟糟的。
她不知如何回应暗一的衷肠,而当着他的面,她也不好问宫漪该怎么做,只能保持缄默,连着面上也没什么表情。
略略看着,是有些不悦了。
片刻沉寂后,暗一有些慌了。
他看着被他捧在掌心里的玉足,指尖一颤,忙不迭松开,又慌张退回去。
“属下、属下……”
——大人定是生气了。
暗一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只心头一片冰凉。
宫漪轻呵:“还不退下。”
暗一心有不甘,却又不敢再惹国师生怒,只得磕个头:“属下万死,这就去领罚。”
不等叶洛说话,他就跟来时一样,一阵风后,整个人都消失在房间里。
只留下地上那滩刺目的血迹,红里透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