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西门关。

才结束了一场恶战，整个西北大营都弥漫着一股又激愤又萎靡的气氛。

一墙之隔的地方便是战场，三天三夜的鏖战过后，战场上已遍布尸血，积在地上的血水过了一夜仍不见干涸，一脚踩上去黏糊糊一片。

同袍和敌人的尸体叠在一起，有些被马蹄践踏得更是分不出敌友。

激战之后，幸存的将士本该为战友收殓尸骨，但事实上，他们已无力动弹分毫，只能躺在尸山血海中，靠着一口人气，驱赶闻腥飞来的秃鹫。

这种情况并不只出现在底层士兵间，便是朝上赫赫有名的大将，如今也全躺平在帐前，累得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就连从大都回来的传令兵，也无心接见。

传令兵小心绕过脚下的活尸，经过层层通传，终于进了主帅营帐。

此时的帅帐里并没有太多人，少数几个还有余力的，也被纪斯年支使去操办战后事。

而他自己原是也要去战场上看看，赶上传令兵回来，才不得已停下脚步。

数月不见，他变化不大，然刀枪无眼，他于沙场征战，身上少不得留下许多伤疤，就连面上都留了痕迹，尤其是眉上的那一道疤，日光下格外狰狞。

纪斯年问：“大都一切可好？皇帝可同意了增加军饷的请求？”

传令兵抱拳回道：“大都一切正常，卑职有将军饷一事禀报陛下，只是……陛下虽说会做商议，但太子殿下当朝便有反驳，卑职急于回来复命，不知后续结果。”

对于这种情况，纪斯年一点不意外。

但同样的，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无妨，国师可知此事，可有帮西北军讨要粮草？”

想当初他匆匆赶来西北，本以为要为军饷粮草发大愁，谁知他刚来西北一月，就收到大都心腹的来信，说国师当朝替西北讨要军饷。

纪斯年说不清那一刻的心情，只莫名滚烫。

为了这，他恨不得三两日就把蛮狄赶出去，也好早早回都，跟叶洛把所有话说清楚。

可惜因他急躁，不慎入了敌军圈套，被坑入乱石林，在乱石中转了两月才得出，而他眉眼上的伤口，也是那个时候留下的。

如今他在西北，国师稳坐大都，想来这次还能得国师一二助力。

纪斯年安心等着传令兵应是，直到望见对方面上的难色，才意识到不对：“……怎么了？”

传令兵又一抱拳：“回将军，据卑职在大都探听到的，国师德行有失，被人发现装神弄鬼，先是失了百姓信仰，随后又被太子等人上奏，废了参政之权。”

“国师自身难保，恐难为西北军说话了。”

“装什么神弄什么鬼了？”纪斯年险些骂出脏话来。

“国师曾开坛为我西北祈福，可就在祭典之后没多久，我方大败，将军您又失踪，后来百姓间就流出说法，说国师府神权不再，无法保佑西北将士，也无法庇护百姓安康。”

“卑职离开大都时，路过国师府，远远看着一片荒凉，连牌匾都歪斜了。”

不管国师祈福是不是真的有用，国师为西北军讨要军饷开坛祈福，这都是发生过的，传令兵不知大都的实情，却念着国师的好。

纪斯年沉默良久，终忍不住骂一声：“放他娘的屁！”

“狗屁神权不再，要是这里面没有太子的手笔，我就从大都城墙跳下去！”

无论纪斯年心里多焦虑，显然，他不可能抛下西北这一摊子，重新赶回大都。

他原地转了两圈，好不容易压下心底涌起的愤恼，扬声把副官叫了进来。

“将你手下的兵交给邱副将，你即刻返回大都！”

副官不解：“这？”

纪斯年三言两语将国师府的变动讲出，又道：“国师曾为我西北军谋得粮草，却被我军失利牵连，国师受困，本将军不能坐视不管。”

“待你回都，无需朝见皇帝，只当是去将军府寻东西的，而后在不经意间向百姓透露——”

“就说……”纪斯年目光微凝，“多谢国师大人赐符，佑我绝处逢生，待来日返回大都，我定上门感谢。”

纪斯年不好把西北将士的功劳全寄托于国师祈福，却不放拿他自己做筏子。

虽不好让国师地位重回巅峰，但至少也不用再被所有人猜忌背弃。

副官领命，随着传令兵一同退下。

而就在两人离开没多久，又有人来了帅帐。

“将军，安王殿下来了。”

纪斯年正恼着，对于同为皇室子弟的安王，自然也没多好脸色。

看见安王进来，他只轻呵一声，旋即转了身，回桌案后查看起舆图。

安王并没有在意他的态度，自顾自道：“我听说父皇不同意增加西北的军饷？”

纪斯年：“呵。”

安王也不生气，直接露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