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 番外·众生 众生
墨瑾番外-无心却茫然 一个蛊人而已, 能通晓几分人情呢?——墨瑾 在怀里的人声息渐弱的时候,墨瑾拥着她仰首看向结了蛛网的房梁,蛛网的轮廓有些模糊, 他生平第一回发觉, 原来人将死之际,身体的温暖是会像潮水般渐渐褪去。 不知是扑面而来浓郁的血腥气,还是难以平定下来的心脏,竟激起了他体内千重蛊的子蛊。 唇齿间弥漫开腥甜的血。 恍惚间,时南絮似是感觉有滚烫的液体落在自己的脸侧, 但不知是泪还是血。 只是,她都完全不认识这个魔教教主,江湖传闻他血腥嗜杀,就连江慕寒都同他讲, 墨瑾此人很多时候都是随着蛊虫本能随心行事的,全无人性,只有玉露丸的药香能够平定几分他体内的子蛊。 所以想来, 是自己的血激起了他体内的千重蛊罢, 让他蛊毒发作了。 怎可能会是泪呢。 墨瑾不懂,他手上死过许多人,可没有人会像时南絮这般。 明明还想着要等来一个人, 要同他说上些什么, 可清丽的面容上却并无对死亡的恐惧,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平静到他甚至能窥见几分释然和安心。 可无论是在孤剑山庄假扮作酥云的时候, 还是在魔教中扮作所谓殷家公子殷怀瑜的时候,他都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她坐于树下晒着太阳的时候,分明就是一只贪睡的猫儿模样, 连疼痛都怕极了,怎会捉着他的手........ 可是,他明明在看到她的那一刻,就不想杀她了。 身后突显一个玄色身影,原是魔教的左护法赶来了,一掌击昏了蛊毒发作的墨瑾。 高大的身影抱着白衣染血的墨瑾,左护法垂眸看了眼倒在了血泊中的少女,只觉心中莫名地颤了颤。 但如今时刻危急,那山下的东厂督主已经赶过来了,恐怕教主夫人他是带不走了。 只是在离开之际,左护法还是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 果然,鄢长老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中了千重蛊的药人无心,蛊虫发作之际便连自己亲近过的,倾心爱过的女子都能痛下杀手。 此次江湖变动极大,左护法和教中长老将众人都请到了议事堂中,但常年在红尘楼里作为魔教眼线的酥云却都如一樽木雕般静静坐着,唯独在听闻时南絮的死讯时,眉眼弯弯地笑了笑。 波光潋滟的桃花眸看不出半点异样,仿佛只是听闻了一个路人之死般平静。 无人察觉出右护法酥云平静之下的死水一潭。 议事堂中的席位,独独缺了鄢长老一人,空空荡荡的木椅远远看去,倒像是伫立在厅堂中的牌位一般。 不知是何故,墨瑾的蛊毒发作的愈发频繁了。 便连擅长医毒之术的鄢长老都对此无可奈何,抱病静养在自己的小院中,不肯在踏出院落半步。 左护法知晓她不愿出来的缘由,那般良善恬静的姑娘,既能承袭鄢长老的医术,阅得那么多残卷,在她心中的地位自然是不一般的,于是也就不再勉强。 墨瑾死在了一个清朗无月的深夜。 死在了整个魔教最为信任,统一认为对魔教最忠心的右护法酥云手中。 这夜,身形窈窕的酥云穿了一身墨色的衣裙,隐约可见其玄色衣领下的正红之色。 他就这般安然地端着鄢长老调制的可以压制千重蛊的汤药,身姿摇曳地踏入了墨瑾的院中。 屋内安神的檀香味,混杂着熟悉的,来自小姐身上的浓厚药香。 嗅到这熟悉的香味时,酥云笑了,可分明像是在哭。 而蜷缩于榻上的人,依旧是白衣胜雪,然而脸色和唇色俱是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脆弱,犹如月色下清透的白瓷碎片。 谁能料想到,就是这般看似无害的人,杀人向来作为乐趣而言。 纤长白皙的手执起汤匙,将下了剧毒的汤药尽数喂入了墨瑾的口中。 此药名为无心,入口芬芳甜腻有花香,实则剧毒,死前还能让人一见心中所想。 被蛊毒折磨到神志不清的墨瑾在死前,只听闻到了温柔如耳语的叹息声。 “教主你杀了小姐,总归你体内的千重蛊发作,你时日也所剩无多了,不如好生死了罢。” “鄢长老都同我说过,中了千重蛊的药人无心,我为何没有信呢?”这声问的语气茫然,既像是在问墨瑾,又像是在问自己。 “一个药人而已,怎会对旁人有情爱。” 当肢体由千重蛊带来的刺痛如月下潮水般褪去时,墨瑾有些茫然的想着。 是啊,他只是一只蛊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