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谲

司长面带愧色行了礼，小心翼翼地看向卫云远。

卫云远身边站有一排府兵，飒气凌人，纷纷怒视他，反衬得侯爷随和不少。

只见她站直身姿，懒懒抬眸看过来，目光冷冽如鹰视，一转而过，语气平淡，不怒而威，“贼人要取本候的性命，伤了本候的夫人，司长打算如何处置啊。”

听完这话，巡城司司长冷汗瞬间流了下来，“这，下官这，”支吾半响也寻不到话头，今早才被皇上训斥，还没等到明早罢值就遇上了这桩破事，头顶的官帽岌岌可危矣。

卫云远冷笑着等了片刻，才听见一句“下官定当全力追查真凶”，不由嗤笑出声，“呵，那本候就等着司长的交代。”上一个要给她捉拿真凶的官，已经命丧黄泉了。

巡城司司长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转身催促底下人做事。

卫云远没心情耗在此处，准备起身回府，却不想转头瞧见长街尽头疾步跑来一队人，软甲带刀，领头的是杜万里指挥使。

“杜指挥使这是？”卫云远平日里和杜万里尚有交情，如今见来人是他，随意地打了招呼。

杜指挥使收回视线，滴水不漏地说：“下官在东城门瞧见侯爷的花炮，担心出大事，领人过来巡查一番。”如今看来，确实是大事。

巡城司和虎贲左卫都来了，再加上满地尸体和惨烈的现场，不出一个时辰，威远侯当街遇刺一事，准会传进瑞昌帝的耳朵里。

真是临近年关，有事之秋。吕府灭门惨案尚未查清，威远侯又了出事，眼下帝京真够乱的。

卫云远听完后，客套道，“指挥使辛劳，本候就不耽误差事，先行一步。”随后转身朝街旁走去，那边的灯笼下坐着四人。

“能走吗？”卫云远蹙着眉问，“天冷，得赶快回去了。”

明傅瑾简单包扎了伤口，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说话语气也虚浮无力，“能。”

卫云远搀扶起他，才发现被血染透的半身衣袖，看来伤得不轻，可眼下没了马车，只能骑马回府，“忍着点痛。”接着干脆利落地将人送上马背，随后也翻身上马。

“靠着我，省些力气。”卫云远调整坐姿，看他腰腹挺直如松，随口道，“你这样，撑不到半刻钟就没力了。”

明傅瑾本就是硬撑，如今听见她不介意，便松了力靠近身后怀中，偏头能感受到脸颊的温热，满鼻苦涩药香。

卫云远扯开缰绳后，一手抱住明傅瑾的腰以防人坠马，朝身后扬声，“启程回府。”

威远侯府的府兵得令后，同时上马，将身死的同僚一起带回去。

长街安静下来，杜指挥使目送威远侯府的人远去，垂眸掩下深思，对巡城司司长道，“大人，这桩案子，下官奉殿下指令接手，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巡城司司长见有人要接手，自然甩手做掌柜，“那就有劳虎贲左卫的同僚了，告辞。”随后带人离去。

杜指挥使等人都走远后，才吩咐道，“拉到城外乱葬岗，埋了。”

虽不明白三殿下为何突然要对威远侯下手，但如今事情已了，这些死的杀手也没有价值。

一心只想掩盖真相，息事宁人的杜指挥使草草清扫完现场，转身离开，却忘记螳螂之后，还有黄雀。

夜空落细雪，悄无声息地想掩盖一场恶行。

城中央南雀大街的右相府，卧房里点亮一盏烛灯，右相夫人睡眼朦胧地问，“老爷怎么了？”

右相蔡娄裹着大袄，一身冷霜从外面进来，宽抚道，“无事。屋顶的雪压碎了几片瓦，天亮了要找人来修一修才好，睡吧。”

在右相府东北方位，隔了两条街的兵部，此时灯火通明，官署上下忙着查账清点库存。

而正厅高堂上，坐着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东宫太子赵黎。

“果真没查到？！”赵黎翻完眼前的账本，随手扔在地上，怒火中烧地质问，“还是你们有意隐瞒!”

兵部尚书领着侍郎等官员，瞬间跪地，战战兢兢，“禀殿下，兵部从昭元初年至今的账簿和造册都在这里了，并无隐瞒。”一下午了，这位殿下到底要找什么。

太子赵黎狠狠拍响桌子，瞪视底下的官员，话还未出口便见有宦官悄声上前来附语。

他听完之后，心中倒是畅快了不少，“失手了？哈哈哈，赵昇啊，你也有今天！”

赵黎审视众人，眼下并无异样，只好不甘地起身作罢，“回宫。”既然兵部露不出马脚，换个法子激人也一样。

这帝京的水，他不介意再搅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