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六 即慎行不为瓦全

宜朝·天元一九七年五月十五，镇守边关的白氏一族不忍百姓继续受苦于大宜的□□，愤然于北方华城揭竿而起，一路向西南进发，意图直指岁城。一时间，不堪猛虎苛政的各地豪杰纷纷响应。

史称，华城起义，长达三年的立顺之战就此打响。

刑戮门位于岁城外的群山之中，距离北方千里之差，又加上位置隐蔽，本可以避开这乱世独善其身的。

可谁知听闻战争袭来，戮心不顾阻拦迫切想要下山，她满脑子只有对反贼的愤恨。

为何？为何又要打仗？为何又要让百姓置身于水深火热之中？会有多少人战死、饿死？会有多少孩子再也开不了口？

戮心想到自己的爹娘、想到戮意、想到那些难民，越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戮心渴望直取那反贼首级，擒贼先擒王以便快速结束这兵荒马乱的时局，让百姓早一日从水火中解放。她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如此强烈地想夺走一个人的性命。

刑戮门正厅，一声清脆的瓷器破裂的声音从中传出来。

“你以为一介武林之人能干什么？凭你这脆弱的一柄刀便想向这吃人的乱世挥击？杀掉一个反贼头子就有用吗？苛政猛于虎，只要百姓无法安居，还会有更多人走上这条路。”戮真然仍是坐在那椅子上，地上的茶杯碎片却足以看出她的暴怒。

戮心或者说整个刑戮门的弟子都不曾见过戮真然如此愤怒的样子，她总是那样波澜不惊，清冷得如同月华一般。

“可是师父，您见过战争，我也……我就是从那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我不想……不想再有更多像我们这样的孩子了。”戮心跪在戮真然身前，面容悲悯却坚决。

“学武至今，你从未斩杀一人，甚至都很少伤人。你觉得你做好准备了？那不再是鹿鸣山中的打猎，不再是杀鸡杀鱼，那是血淋淋的战场、是哀嚎遍野的地狱……你要化身修罗亲手夺走他人性命吗？你觉得自己下得了手？”

“我……从岁城往华城马不停蹄约莫有十天的路程，我会……做好准备……”

“啪！”

这是戮真然第一次动手打戮心，少女来不及吃惊。她不顾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俯下身去把头贴在地上继续恳求着。

“师父，是您告诉心儿，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

“你！罢了。”

戮真然知道，这个性子最为和善的孩子固执起来却也是最拉不回的。

而这，正是她教会她的。

于是，她将刑戮刀扔在戮心面前，便拂袖而去。这是第一代刑戮门门主戮隐仙的武器，代代相传。

戮心见状，冲着她的背影重重地磕头，毅然捡起刀固定在腰上。时间紧迫，她还并未有趁手的专属兵器。平日里，她练习的也是最基础的刀法。

仔细想来，她其实做了和她当年一样的选择。

戮真然蹙眉咬牙，双拳死死地紧握着，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关节已然发白。

「命运捉弄了自己还不够，现在又轮到她的徒儿了吗？」

戮念焦急地站着门外，见到戮心出来刚想问些什么，却看到她绯红的脸颊硬是止住了话头，一旁的戮意则是满脸止不住的担忧。

看到他们这样，戮心赶紧露出微笑，刚想开口说话，却被戮念打断。

“别说些有的没的。”他一边说一边递给她一个包袱，叮叮当当的作响。

“多谢师弟。”戮心知道里面是师姐配置的解毒剂与治疗跌打损伤的膏药，这数量估计戮念全给收进来了。

“其实我可以一起……”

“你知道的，这件事只有我能做。”

戮念的招式霸道、动静大，根本不适合去暗杀别人。他自己也知道这点，便不再坚持。

“等你回来让你当老四的，再赢你六次就满一百次了。”戮念没好气道。

戮心笑着摸了摸戮意的脑袋，背上包袱飞身跃出那高高的岩壁，只听得身后地传来一句。

“活着回来。”

她在心中默默地应下，无声地说：“等我回来。”

宜朝·天元一九七年五月二十一日，北方第四城，和城。

大宜依旧是沉浸在强盛的幻影之中，戮心向北的旅程在最开始并未受到什么阻碍，岁城甚至依旧歌舞升平，寻常百姓也未曾受战争的影响而感到恐慌。

她在岁城重金买了一匹好马，疾驰着赶路。只是越往北方行进，她越是不解。

出发三天后，她抵达了盛产文人骚客地第四城和城，因为在农工方面较弱，所以需要靠朝廷进行资源调配与置换方能稳定运作。

明明起义开始不足十日，除了华城被迅雷不及掩耳地攻下外，叛军暂时未拔第二城，为何离战场那么远的和城内竟如此萧条？路边已有不少面黄肌瘦的难民席地而坐，日夜等着官府施粥接济。战场远在千里之外，难民绝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