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瞧着太阳快落了，不就势歇在城里，干嘛还要现在去城郊乱葬岗，明天不行吗？”

“我怕小鬼作祟。”

任何事情在刚开始阶段都会混乱而繁忙，赈济也是如此。

大部分人算是新手，手忙脚乱，加之政策规则尚未完备，时常出现预料不到的意外。

梅雪海马不停蹄穿梭在各个街区，查看赈济点能否有序运作，仓储药石是否依量使用，病人安排是否合理，有无地痞流氓趁乱作恶。

另外还要下放实权，让官兵同衙役一样，执法有条例可依，并挑选精兵督察突然手握权力的官兵。

最重要的，要收集其他大夫标注出的疑难杂症。

药石调动、医师安排、病患因症状迁移，还要分析病情以防传染病混迹其中。

除此之外，还得和何胜、徐青集会，解决已发生的问题，商议后续对策，制定因地制宜的规章制度。

街角一处简易茶棚里，角落放着一张矮脚四方桌，上面没放大碗茶，反而放着笔墨纸砚。

有老中青三个人坐在马扎上翻看册子，眉头紧锁。

若非他们穿着青色官服，那风尘仆仆的疲惫样子，一点儿都看不出是当官的。

“今日出粮数量已定，库存尚足，但撑不过半月。”徐青一手翻看账本，一手拨弄算盘，“还要买铁、买泥、买碳，接下来雇工人的工费也要预算到位，让我算算，现在的银钱是从沈都督那里调的，我得另外记着，不可与军队的帐混在一起。还有，申请朝廷的拨款没到位，什么时候能下来啊？银钱可不能断，断了很容易出事，咱们三个私下悄悄说，这种情况一旦发生，造反的都有，梅大人，你心里得有准备，要汇报萧大将军，尽早解决此事……”

何胜也翻看着册子，一列一列指着说道：“城里的、村里的、外县的流民，都有人报名去制作兵器，人数不少，青壮年都有，这个不错，能老带新，长带幼。跑买卖的也有人，但是不多，还有人自发组织成立镖局，虽说大家热情高涨，我不得不泼盆冷水，报名跑生意的都是一腔热血的青年人，没什么经验，我怕他们出了城就被人坑，还要梅大人你组织些有经验的老壮年人教诲他们……”

梅雪海也翻开一本册子，密密麻麻写着病人与病情：“我也有担忧，今日查看病历，患伤寒风热的人不少，传染性极高，人数太多了，无从安置，只能督促他们按时喝药，不然传给官兵，传进军营，操练就会中断，敌军万一趁虚而入，我们极为被动。重症、难症、戾性传染病已经分批迁移到城外营帐集中治疗。还有孕产妇安置点，要建实打实的保暖性好、利于通风透气的房屋，不能把她们放在帐篷里，还要加强巡逻，不能趁着母亲生完孩子虚弱，不怀好意的人偷窃、伤害婴儿。何县令，您得给我找几个可靠清白的稳婆，徐校尉，您得再分出一批银子，要快啊……”

冬日的白昼格外短，刚过晡时，天就黑了，街上零落点了几盏灯笼。

商议完今日事宜，三人又相互鼓励着明日继续，仓促喝了壶浓茶，又兵分三路各自散去。

高寻翘脚候在一边，仔细擦拭着不知从哪里寻来的桃木剑，见梅雪海去牵马，跟上去笑道：“什么小鬼，来两个斩一双。”

梅雪海看他的认真，失笑道：“此小鬼非彼小鬼。”

“义庄停尸，亡者和亲属还有些许财力，却因为是外乡人，很容易被莽夫盯上。就连义庄不远处的乱葬岗，还有人去扒衣服呢。死尸腐烂程度不一，接触者很容易染上病，是以，非医兵不可靠近。我还担心，新入伍的医兵有忌讳什么的，处理不当造成后患。况且那个地方乱，入夜尤甚，我必须去看一看。”

高寻把桃木剑挂到腰间，木剑上铃铛碰着他自己的精钢剑，叮叮当当。

他从怀里掏出一把符纸展示一番：“你倒是周密，不过我也不遑多让。”

两人纵马，趁着月色出城，马蹄踢踢踏踏。

梅雪海的声音在风里有些颤动：“去那里讨生活的，都不是精壮之人，多为孤苦的老人和无依的小孩。”

乱葬岗上，火光漫开，浓黑的烟雾冲天而起。

忙了一天的士兵仍未歇着，脸上都是黢黑的烟灰，唯一双双招子亮闪闪。

胳膊上系着白布条的是医兵，他们负责焚烧无主的尸体，

系着蓝布条的是官兵，他们割草离火，还在周围撒上厚厚的石灰。

还有自发超度的和尚，在外围打坐念经。

更外层三三两两站着围观的，是瑟瑟发抖又满眼绝望的老人小孩。

他们瘦如枯木，病病恹恹，并不知道城里从今日起，有热粥喝，有厚衣服穿，有帐篷睡。

梅雪海差遣随行护卫领他们回城。

她巡视一圈，又瞧了半晌，徐徐道：“士兵们井井有序，也没什么额外的难题。”

高寻把怀里的符纸分出来一部分，给了领头的官兵，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