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迹
包厢临街,短促闷响不时砸入屋内。桌前围坐四人,一人在这头,三人在那头,一副商谈模样,却相视无言。
谢衍五官柔和,低低扎起的长发散而不乱,坐姿端正而放松,散发出一种温柔敞开怀抱的邻家兄长气息,十分可靠,十分令人想要上前倾诉一番。
只是他身后众星拱月般站了一溜的灵虚阁弟子,尤其靠得近的左右两人还各斜抱一把合鞘长剑,瞧着分量就不轻,让人望而却步,却一个个都在低头对脚尖。
硕大三颗蛇首挤挤挨挨,凑于窗台,想进却又不敢进,一股子委屈意味。萧衡刚抬手,它们便迅猛钻入一截蛇身,轮流蹭往手心,心满意足。
谢衍浅咳一声,“不是有话要同我说?”
俞绵绵给萧衡使眼色。萧衡迷茫着目光,给了个回应,边回首边恍神中,对上了谢衍包含歉意的目光,立即坚定地,果决地,偏开了脸。
两刻钟前。
屋巷昏暗,几成剪影,远处浅光尚可触及,于屋前投下一层黯淡的影,楼阁错落,相互遮挡,又叠上了一层稍深的影。
衣裳窸窣,一人踏来,落上商铺间牵连的布幔宽影,三个一串的红灯笼已毫无用处,默然垂落屋檐左右,即将提足跨入门槛之时,脚步骤返。
一把细剑钉上门侧陶罐,碎裂声压得极低。
陶罐圆口朝外,躺卧于细竹支架上层,若立其前,中剑处约为脖颈,若非一击毙命,便会划破气管,致人于痉挛中步入窒息。
短短一瞬,萧衡几乎回忆遍了自来时的所知所遇。
街巷静谧,不闻另一呼吸,细剑依旧横穿了陶罐,并忠实地投下一道浅痕,深浅暗影交错下,更显诡异。
那人却先按捺不住般,“跑啊。”
压抑同迷惑一闪而逝,萧衡蹿入就近屋内,翻窗而过。
后街稍窄,商铺拥挤,间伴石梯,树影憧憧,人影没入深浅暗影形成的潭,一尾鱼般,时沉时浮,飘忽难寻。
一道接一道的目光却接连黏来,肆意挥散一种莫名的恶,像默契十足地纷至沓来,为瞧一场不知好坏的戏。
滴答又滴答,一截碎肢啪嗒落下。
萧衡险险避过,随即毫无迟疑地拧腰换向,同循声而来的细剑,擦踵而过。哄笑声瞬时响开,甚至夹杂嘹亮口哨,揶揄同嘲弄之意无遮无拦。
一身热汗瞬时转凉,衣衫贴上后背。这群人就是冲他来的,萧衡清晰地意识到。
“你这是把剑当镖飞?”他停了奔逃。
“我又不使剑。”商铺幌子下迈出一人,心情极好地调笑道:“啊,你也不使剑。”
“说来倒巧,我身边一个个尽是用剑的。”萧衡呛了回去。
那人摇头失笑,一副修养极好,不爱计较的模样。
“穆思,无门无派。”自我介绍完毕,穆思一双狐狸眼笑意满盈,“你,谢衡,问仙门门主的儿子。”
萧衡中肯道,“那你知不知道我有个兄长?”
“知道的,你出门就是去寻他。”穆思嗓音偏软,一言一语都隐隐透出好说话。
瞥眼四周,萧衡商量道:“买我命的人开的什么价?我给双倍。”
“唔,恐怕不行。”穆思缓缓而道。
拒绝的话语在软声中好似尚有余地,只需寻着了窍门,再松些口,生死场便可成虚惊一场。
“入阁符阵地点,够不够?”
穆思的笑容加深些许,“你说的,算数吗?”
“你们人多,也吃不了亏。”萧衡劝道:“不如一试?”
街巷,屋檐,横幌,树间,众人看向彼此的目光,些微变化。
“你接着往前跑一段吧。”穆思周身气息一变,指间飞刺锋利,压迫感突增,“我准头很好的,别担心。”
人半晌没动,穆思收了飞刺,俯身拾起细剑,“可以了么。”
萧衡连忙收去脸上的怀疑,跑几步又停下,回头确认道:“你不会中途换了吧?”
穆思挑眉,“演戏嘛,就得真真假假才能像样,诸位说是吧?”
众人纷纷收了看戏的模样,近处几人扯袖亮铁爪,侧身拔刀抽剑,摩拳擦掌,调整出起跑姿势。
再不敢多说,萧衡转身回头,一溜烟跑了。这个叫穆思的本就打着将散修纳入麾下的主意,当这个出头鸟,不过为寻个踏板。
根本没时间多思,萧衡喉间烧灼,奔走于楼阁腰廊,再次现身时,一路屋碎瓦裂,耳旁只闻风声同利器之声。
汗水刺痛眼球之时,巷子尽头现一模糊人影,来不及辨别,冥蛇裹挟了风呼啸而出。
视野纷杂,近乎无用,听觉为自己的呼吸声所满占,直至被冥蛇托举凌空,萧衡才得以喘息,拽回碎裂的思绪。
街巷间两批人马仰首而视,萧衡擦一把眼睛,沉默了。
俞绵绵同楼念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