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

“公子要亲自处置此人吗？”青年温柔道。

萧衡抬眸，两点烛光映照其中，“领我四处转转吧，这人瞧过的，我都要瞧。”

“如此，”青年敛眉而含笑，似略带忧愁，“那也许，会些微的吵闹，于公子来说。”

“无妨。”

青年和眉善目，纵容般，“公子，请随在下来。”

朱廊青瓦，粉纱曼曼。

撩起珠帘，拨开粉纱，热意拂面而来，恍若檀口半张，缓慢吐息，稍带湿意。酒臭同脂香气扑面，谈笑夸耀，粗俗逗引，熙熙攘攘，喧喧闹闹。

堂中设有隔间，帘幕一拉，便可自成一处，却多是半拉不拉的。

身量算不上高，也并不矮，坐得介于直与不直之间，似曾被敲打过，却终究没能改了去，男子摩挲掌下之手，笑容渐深，着迷般低垂了头，轻轻嗅闻。

一面手帕捏于指间，要挡不挡，女子娇笑，软软倚靠男子身侧。

公子哥落坐于旁侧一隔间内，帘幕大敞，堂中景象，一览无余。

丝弦慢捻，台上轻歌曼舞，台下人影交错，呢喃声阵阵。湿暖翻涌，卷带馥郁脂香，似花将败而雨已至，腻腻地卷起发褐的边，驳乱的甜香气。

“我不明白。”公子哥低语。领了小厮身份的楼念北瞧他，清澈的迷茫，萧衡递给他一盘花卉模样的茶果子。

“公子不明白什么？”青年回应道。

“你明白吗？”

青年思索了一会儿，“公子知晓，飞禽走兽皆需繁衍，才方能生生不息，不论何种生灵，都避不了这一环，

只是自诩风流的，总要寻了些旁的什么，要图那风花雪月，并不图那不息，于是就真忘了，就真不为不息了，最后只剩了张风流的皮，内里裹的是什么，就各抒己见了。”

手帕沾染湿痕，泛金面纱晕为一团云气。

“好热啊。”俞绵绵目露恍惚，判断道：“我醉了。”

一道柔缓的“嘘”声轻轻响起，微凉的手按上她的脸同肩，将她慢慢放下。

俞绵绵枕上一温热柔软，一只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她的发间，酥酥麻麻。

河水流淌，于黑夜中流经墙垣，委身沟渠，走街串巷，漫入庭院荷塘。

叩叩。

“醒醒。”

青年长发半束，收回敲桌案的手，“文书还没批完，待会儿再睡。”

俞绵绵心中些许委屈，“我娶你，就是为了不批文书！”

绣有蓝绿羽饰的宽袖一拂，交叠至膝部，青年坐得一股子端庄味道，虚虚撩她一眼，“不必看的，我都替你看过了。”

“那怎么还有那么多？”俞绵绵难以置信，那么大张桌子啊，堆了半臂高啊，也是难为握笔的妖了。

“这要谢谢您的云妃。”

“阿鱼？他做什么去了，掀人家窝去了？”

青年抬眉思忖一瞬，“差不多。妖族的妖口和土地记载，都在这儿了。”

俞绵绵瞬间撂摊子，“叫他自己来整理。”

“也好。”青年若有所思地应允，“两个总比一个快。”

“所以我还是得看？”俞绵绵充满幽怨。

“妖皇陛下，您的妖，您的地。”

“雪妃啊，你的妖，你的地。”

青年目光幽幽，“我时常觉着，你娶我做妃子，是为了给我添个继位的机会。”

“盏盏呀，你要相信我对你的爱意及诚意。”俞绵绵笑嘻嘻，“我只和你有个崽儿呢。”

盏盏丝毫不为其所动，并不咸不淡地唤过侍从，“将玉妃一块儿叫来，就说陛下念他了。”

“孔清盏你没有心。”俞绵绵咬牙切齿。

“呵。”

气流涌入，门扇被妖一把推开。“皇！”来者十分热情地同俞绵绵脸蹭脸。

“阿鱼呀！”俞绵绵也十分热情，辛勤挪动文书，“来，你一半，我一半。”

“哦。”狐非鱼乖乖巧巧坐下，垫上白麻纸，开始翻阅文书，身后毛乎乎的大尾巴，晃啊晃。

磨好了墨，孔清盏给两位劳力摆好，顺便觑一眼瞄门外的俞绵绵。俞绵绵同他对峙几瞬，最终心虚战胜了不忿，低头，批文书。

万籁俱寂，灯烛都剪了几轮，俞绵绵同狐非鱼抱头痛哭，“呜呜呜，批完了，终于批完了，呜呜呜！”

孔清盏放下剪子，同耷拉了尾巴的狐非鱼功成身退，各回各窝，睡觉。

俞绵绵高高兴兴跨出门槛，却被旁室走出的一道白影困了步伐。

“你在的啊？”

“嗯。”玉妃头轻点，“孔清盏说，我不进去会更好。”

一稍前，一稍后，两人一路无话。

“你冷不冷？”俞绵绵觉着自己该关心一下自己名义上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