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树万花飞
她杀了有多久了?
天下不记得了,她只知道左手要稳稳地握住剑,杀人要削脑袋。肩膀、手肘、膝盖、脚踝…她机械地朝这些地方砍过去,真真是凭借本能在挥剑。
她感到那些尸人有章法、或没有章法的朝她扒拉过来的那些手、他们浑黄的眼珠子和已经腐烂掉的舌头,流着脓的脸和全是溃疡的皮肤。
她要杀出去,她这么和自己说。
水月剑断了,山海剑……这是碎掉了第几柄了?她指挥着那短的只有几寸长的山海剑刺进尸人的脖子里,将他们和自己推开,然后发现她甚至已经没有一把完好的剑了。水月剑的剑柄变得黏黏腻腻地,大概是血沾太多了,让她有些握不住。
不知道这血是自己的、还是尸人的;她没力气思考这个了。脑袋像是一盘浆糊,发着热,装不进去事情。
刚刚杀了十个尸人,还有五个。
可她还有剑去挥吗?
碎成一节一节的山海剑散落在地上,月光下反射出莹莹的银光。
天下迷迷糊糊的想,真好看啊。那最长的的碎片,也不过三寸长了,天下自嘲地笑笑,这样不是就和之前锁住她的追魂钉一样长了吗?
她用手扯住自己衣服包住水月剑,这样自己好握得住它。四周是咿咿呀呀叫喊着扑过来的尸人,中间站着的是一个浑身是血地她。
还挺有美感的,天下这么想。
尸人扑过来的时候,天下突然觉得他们动作很慢。
月光下晃动的树影,远处蟋蟀的叫声,她脸上滑下来的汗水,一切一切好像都很慢很慢。
她将水月剑插在地上,然后左手掐出了一个标标准准的剑诀。
在地上的那五柄山海间,约莫有八十几片的碎片,突然从地上飘了起来,立在了空中。以血养剑,以心御剑,那只手掐剑诀不是掐呢?剑是碎片还是一柄完整的剑,什么剑御起来又不是御呢?
那些碎片围着她形成一阵旋风,风中有剑影却不见剑形,所有的碎片朝天飞起,又如瀑布般冲着那五个尸人倾泻而下,宛若万树飞花。
不过这不是唐门的万树飞花,故而飞的不是花也不是暗器,而是宋燕回临走前给她的礼物,是陪了她一路的山海剑的碎片。
她一拍剑匣,将那些碎片收紧匣子内,呕出两大口血在地上。那几个尸人别说脑袋被削了,怕是脑花都被搅成了浆糊。
她拖着剑匣,一步一步走的很艰难,走一步,便是一个血印子。她是不可能就这样走出去的,这太慢了,也会暴露行踪。尸人已经灭了,这里没什么能留得住她的了。小二子躲在那间屋子里,可能已经吓傻了,但那也和天下没有关系了。
她是有侠义之心,也却不是菩萨心肠。
于是这个姑娘走到马厩,她来时的马被好好的养在了马厩里。她翻身上马,将这笔债记在了脑子里,头也不回地骑马走了。
天下的意识是在马背上慢慢便模糊的,离这里最近的门派是仙霞峰,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要快些找到能靠得住的门派寻求治疗。
她要赶路,要快些,要再快些。
这里本就没有什么可以歇脚的地方,小铺子看她一身的血腥味,她过去反而更容易暴露行踪,于是这一路便是不吃不喝,夜不停蹄地赶路。
她尚还勉强撑得住,她的马却是撑不住了。
她的马,倒在了离仙霞峰还有半日路程的林子里面。她从马上摔下来,反倒是把自己摔醒了些。那只马倒在地上没能爬起来,它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天下可以清楚的看到马匹脖子上冒出的血管,和它湿漉漉的眼睛。
天下自己也才意识到,她已经三天没有吃东西了。
饥饿感。缺血的眩晕感。还有伤口已经几乎麻木的疼痛感。
她很清楚自己要补充蛋白质。她要吃东西,才能有力气走到仙霞峰门口求救。可她现在连爬起来都困难了,那里还有力气去找东西吃?
于是天下的目光落在了她一路骑过来的马上。
这是她人生第一次吃马肉,生马肉。也许是最后一次。
她觉得头脑发热,可后来对这段记忆还有马肉腥气的口感却记得刻骨铭心。没有任何处理,拿刀子划开来的马肉,是比牛羊肉都要深的红色。
她以前在无双城喜欢和无双还有卢玉翟吃驴肉火烧。人们总会说“地上驴肉”,却从俩不会称赞“地上马肉”,因为马肉的口感和驴肉相比千差万别。
驴肉特别细嫩,肌纤维细小,肉间脂肪多。
而马肉肌纤维粗大,肌间脂肪极少,比牛腿肉的脂肪都要少。
马肉略略发酸,甚至更硬一些。脂肪是那种黄色的脂肪。天下咬的磕磕绊绊的,有好几次都咬不太动。她要仰着头,借助重力才能把那大块的肉吞咽下去。血和肉块沿着食道一点一点蠕动下去,她身上的血之前已经风干结块了,这时候马血沿着她已经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