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今天差不多能拆线了。”

戚颜找出来剪刀和酒精，眉间略带一些疲惫地说。

江程看出来她的疲色，很自觉地躺好，不给她添麻烦。

条件毕竟有限，系统在脑袋里播放着医生拆线的视频，戚颜认认真真地观看了一遍。

平复了一下第一次实操的紧张，看起来也不是特别难。

她把线头剪断，拉出缝线，然后往上面倒酒精消毒。

戚颜也没有救治过别的病人，但是线都抽出来了，应该做得还不错。

她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江程只感觉到自己的皮肤一直被扯动，痒痒的，只有她倒酒精的时候有一点热痛。

“小心不要沾水。”

她叮嘱了两句，侧脸微微紧绷，看起来很严肃。

江程侧头应声，他早就发现了她做起事情总是专注忘我，有一种非常专业的感觉。

戚颜把手洗净，然后照例把笔记本靠在腿上，写日记。

江程从床上坐起来，他好奇地看着她拿着炭笔一笔一划刻写着什么，问道：“您在写一些什么？”

“日记。”

“日记是什么？”

戚颜终于放下了炭笔，眉头动了动看向他：“你没有上过学吗？”

“没有。”

他低下头，突然觉得自己渺小又卑微。

虽然新世的秩序混乱，但是政府仍然很重视教育这一块儿，不过即便如此，他也没有机会接受任何教育。

这让她感觉到后悔了吗？后悔救他。

戚颜一下子就觉得有些棘手，资料上的信息并没有那么详细。

他今年19岁了，已经过了受教育的最佳年纪。

生活上已经十分困境，精神上不能再继续荒芜下去。

“想学吗？”她问。

“嗯。”

他听出来她的意思，一时间有些不敢相信。

她要教他认字吗？

戚颜朝他招了招手，让他坐过来。

“那你过来，我教你。”

江程小心地挨着她坐到了旁边，一低头就能看到她头顶的发旋。

他慢吞吞地把视线移到她握笔的手上，看见戚颜在笔记本上写了好几个字。

“这些都认识吗？”

他有些摇了摇头，有些紧张，害怕她会觉得自己没用。

戚颜确实感到有些苦恼，这些是很基础的字词。

她又出了几道加减法计算题，这些他答得很好，显然在生活中经常遇到。

她又出了乘除计算题，不出所料他不会。

戚颜沉默了，她扶了扶自己的额头，想：自己的本命职业难道是老师？

她从柜子中抽出一本书，语气郑重教育他道：“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不读书万万不行，虽然不识字，但首先我们要和他们熟悉起来。”

“这本书叫作《鲁宾逊漂流记》，听说是新世以前很受孩子喜欢的图书。现在虽然读不懂，但是我们可以多看看和它熟悉熟悉。”

戚颜爸爸还是很注重女儿的教育，很有远见的。

虽然当初是像逃难一样离开，但是仍然愿意挤出一点空间放上书籍。

江程看着这本泛黄的书，眼睫轻颤，心脏处好像被填满。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手里拖着脏兮兮的袋子路过学校时，驻足期盼的心情。

母亲的生活一团糟糕，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他只能靠着乞讨拾荒勉强渡活，读书简直是奢望。

他曾经以为自己是最不幸的人，但是此刻他又突然觉得，自己是如此幸运，以至于怀疑自己是否配得上这样的幸运。

简直就像是假象一样，他不明白戚颜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戚颜从柜子里抽出一些纸，一个老旧的卷轴被带出来从手边掉落。

江程的眼神动了动，问她：“那是什么？”

她把东西捡起来重新塞回去，漫不经心地回答：“地图。”

他轻轻地“嗯”了一声。

*

戚颜一开始还担心他接受新知识是否会有困难，但实际上，是她多虑了。

他的学习能力和学习意愿远超她的预期。

幸好有系统下载了一些课本和教辅，她照本宣科倒也能做的不错。

白天的时候江程一直在车厢后面，这本书被他翻来覆去读了很多遍，哪怕并不认识其中的字。

他仍然是深陷其中，珍惜着书上每一处褶皱。

“戚颜，大海是什么样的？”

江程抱着那本书，眼巴巴地看着戚颜，就像新生儿一样对世界满是懵懂。

生长在内陆的孩子无法想象海的样子，只能从书中窥见一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