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人节-4
介绍一下:老夏是我爸。
我填写各种表格时,他的名字会出现在“毓父”一栏。
意思是:“他生育了我”。
字面意思。
我们家的习惯是互相叫名字,所以我平时就叫他老夏。没生育我的那个爸爸一般被称呼为“阿树”,他的书面身份自然是我的“首父”。
意思是:“他是整个家庭之首”。
至少《说文解字》里是这么解释的,尽管在少数情况,它不准。像老夏这个人就有点控制狂,他无法忍受别人是他的家庭之首。
而我和阿树……嗯……这么说吧:我们都很懂要适时向叨逼叨势力低头。
就像此刻,老夏递给我一根皮筋,毫无怜悯地把我从睡梦里薅起来吃饭和退烧药时,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安静肙鸡地扎好头发,把勺子插进粥碗里,昏头昏脑地搅了搅。
“问你话呢。”老夏说。
“我不知道,有可能是游泳训练。”我肯定地说。
“我早就告诉过你了。”老夏说,脸上有一抹属于胜利者的冷笑,“你的体质不适合冬泳。”
我大口喝粥。
发烧是很痛苦的,它会令食欲减退,但粥非常好吃,这或多或少给我带来了一丝安慰。直到这一碗快见底,我才想起,有件大事还没来得及宣布。
“我现在是主角了!”我告诉他。
“你烧糊涂了吧。”老夏根本不信。
于是我不得不尽可能仔细地跟他解释,此事千真万确。最后他明白了,但仍然不怎么高兴,因为这是我第三年效力于卡拉芘维德游泳和水球队,不管他乐不乐意,我整个冬天都得继续冬泳。
这时候从客厅大门处传来一声响,是阿树也下班到家了。我们谁也没特意叫他,但他不一会儿就自己找了进来:微波炉里没有吃的,而他饿了。
“你是不是老年痴呆。”老夏生气地说,“你就不知道去看看锅吗?”
“哪个锅?”阿树问。
随后他看见我的样子,不由吃了一惊,因为我一般不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床上。而我抓住时机,赶快把主角的事情重复一遍。
阿树说:“哎哟,真的?”
“真的。”老夏凉凉地说。
得到肯定,阿树双眼一亮,立刻弯下腰同我使劲握手。然后他跟老夏握手。最后他跟他自己握手。
“冷静点,别这么丢人现眼。”老夏又凉凉地说:“您今年五十了。”
“过生日前我都只有四十九。”阿树边说边转向我,语气亲切:“总得庆祝一下。”然后又转回老夏,“你觉得呢?”
“废话。”老夏说,“还有,别转了!”
“我准备再订一束花。”阿树说,“正好这周情人节有减价。你还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宝贝儿?”
“给我个惊喜。”我提议道。
“什么叫‘再订一束花’。”老夏则问,他一向很能抓重点:“你还订了别的花?”
“每年只有一个情人节。”阿树说,“我认为我们需要一些花。”
“我看你长得就像朵花。”老夏说。
然后他拒绝听任何辩护,直接端着碗走了。这人就是这样,不高兴的时候非常刻薄。而老夏经常不高兴,这导致他经常很刻薄,我跟阿树私底下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爱生气”。不过他没说别的,看来是默许了阿树购买花束的行为,即使老夏自己已经五十二岁,他非常冷静,坚持认为我们不需要任何花。
“其实家里偶尔摆点花还是很不错的。”阿树说,我表示赞同。
他终于想起来问我:
“对了,你这是怎么回事?”
“出防火演习的时候没穿羽绒服。”我简洁地说。
“你可真行。老夏没骂你?”
“我把责任推给了冬泳。”
我们互相看着,会意地笑了。
然后阿树说:“但你以后只要出门就必须穿外套,听见没有?我不是跟你开玩笑。”
我朝他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