筹谋
芊/刘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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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十日后,沈九才回到李家。
“水都给你放好了,快洗洗。”容翠看着她灰头土脸的样子,不禁疑惑,“你不是说家里人手不够,回去帮衬几天嘛,怎么一副赶了好远路的样子?”
“容翠姐姐,在我家干活可比赶路还累呢,反正我仁至义尽了,再也不去了。”
容翠笑道:“还仁至义尽呢,咱们九娘也有些文墨了。”
“容翠姐姐,夫人身子还好吗?”
“还成,这几日也不怎么吐了。”容翠打量着沈九,“你就不问问你裴哥哥?”
“能有老爷夫人照看着,他能出什么事。”沈九挥挥手,“我先去洗洗!”
沈九把自己收拾干净,照旧陪柳氏聊天解闷、伺候饭食,待她休息,她才回到自己的房间。
沈九却并没有歇下,她绕到了罗氏歇息的屋子。
屋内闪着莹莹烛光,沈九敲了两下门,没有听见回应,便直接推门而入。
罗氏枯坐在床上,见是沈九进屋,眼神闪烁了一下,又淡淡挪开,什么也没说。
沈九坐到椅子上,挑了挑烛花。
“裴禁借住在李先生这,晚上连油灯都是舍不得这样点的,大部分时候,他就借着月光,或是在黑暗中默默背书,或是钻磨些经义。他就是这么小心翼翼的,珍惜一切好意,不敢有半分逾越。罗姨倒是大方,这蜡烛就这么燃着。”
罗氏依旧发着呆,没有说话。
沈九也丝毫不相让,“你能活下来,靠的可是裴禁的面子,用在你身上的人参药材,就是再把你卖一遍,也弥补不够的。”
罗氏被她尖刻的话刺中,冷声问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沈九看向罗氏,“你早就知道刘师婆是骗人的吧?为什么就是不敢面对呢?”
罗氏攥紧了被子。
裴大骗自己回家,她就觉得奇怪了,可见裴大脾气变好,她还以为是裴大悔过自新了。
她心中窃喜,又怀了些炫耀的心思,才接受了裴大的鼓动,去吃沈家嫁女的喜酒。
甜水是刘师婆递给自己的……她没敢说,甚至下意识跟着刘师婆的话走,骂了裴禁。
可随后,裴禁被裴大按住捆了,她就这么被丢在床榻上,一个大夫也没有来,她痛到昏迷、又被刺醒,刘师婆忙着给她的信徒们布道,告诉她喝了裴禁的血才能活。
她为了活,在裴禁哀伤的眼神中,点头同意了刘师婆割裴禁的肉。
这一切触碰到了罗氏最不想面对的问题。
她就这么一直被骗着,一直伤害着自己的亲生儿子,如果村里人知道......她又要被笑话!为什么!为什么她永远被人笑话!明明她也很苦了!
沈九似乎洞穿了她的想法,“怕别人笑话你?还是不敢承认你选错了?怪罪到自己亲儿子身上,看着亲儿子因为孝道无法反抗,你就没有丝毫愧疚之心?”
罗氏被逼得声音高亢起来,“不、就是他的错,就是他的!”
“因为裴禁害死了你的夫君?哦,我说的不是裴大,而是裴青。”
许久未听见的名字让罗氏心颤。
“裴禁生病,裴青去采药摔死了,你要怪是裴禁为什么生病;你家人为了银子把你卖给了裴大,你要怪是裴禁害死了裴青才让你落得如此下场;裴大身体有病让你生不了孩子,你要怪是裴禁妨碍了你的子息;裴大和刘师婆联手害得你小产,你要怪裴禁克你才如此......”
“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沈九丝毫不让,继续说道:“我要是有这样的娘,我就算被世人唾骂,也要和你断绝关系!我断做不到裴禁那样,忍受你的漠视,尽力承担下家中的重活,引裴大所有的拳头都挥向他,甚至不断打零工补贴家用,哪怕这些钱全被你用到了刘师婆身上!只要你心情好些,他都愿意做!”
罗氏再也忍受不住,崩溃哭出声来,“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什么也没了......”
把一切怪到裴禁身上,太轻松了,他全部会忍下来,然后平静包容她的一切。
只因为她是他的娘亲。
可越是这样,罗氏在看到裴禁那双渴求的眼睛时,就越害怕。
渐渐的,那双眼睛暗淡下去,罗氏反而松了一口气。
可裴禁还是一如既往包容她,罗氏也习惯了如此,浑浑噩噩就这么过下去了,反正没有人指责自己不该这么对裴禁,因为她是裴禁的亲娘啊。
但沈九毫不留情戳穿了一切。
而沈九看着哭做一团的罗氏,根本没有安慰她的意思,就这么坐着,等她自行冷静下来。
等罗氏闹够了,抽噎着冷静下来,她见沈九依旧静静盯着自己,惨然笑道:“你还要问什么,就问吧。”
沈九长舒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