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路
一会儿,东方的天际浮起一片鱼肚白,街道边的店铺陆陆续续开了门,成衣铺的老板打着哈欠也推开了门,营业的牌还未挂上去,迎面便挤进来两个人。
不知从何出来,身上带着飞扬的灰尘,呛了他一鼻,开口欲斥,一张银票已塞到了他手里,对着晨光一瞧,竟是一万两的面额!
他忙堆了满脸的笑,向身后迎去。
“这个,那个,这个,照着我与兄长的尺寸,包起来。”慕珠芙边走边点,忽看见两件浅紫色成衣,一件男装,一件女装,眼神一亮,道:“这件,我去换了,不用包。兄长,你穿另外这一件。”
……
来时灰头土脸,两手空空,此刻却满载而归,更借了水,洗漱一番,此刻便觉神清气爽。天已经全亮了,街道上的早食摊也冒起了热气,慕珠芙长舒一口气,朝身后挥了挥手。
“兄长,随我来。”
一身轻松的慕珠芙身后,是程一替她负重前行。龟毛如慕珠芙,自是要亲自挑了换洗衣物后才肯入住客栈。一进屋,便叫了热水,又打发程一去为她买脂粉,眉笔……诸如此类,怕他不懂,特意列了一张单子,千万嘱咐只需拿给店员备齐就可,不可自作主张后,这才放他离去。
日上三竿,程一正要敲响隔壁房门,却似默契般,那门也正巧在他面前打开了。
迎面出来的是一位身着浅青色衣裳的少年。他头顶拿一根同色发带束起了高高的马尾,眉上系了深绿色的花纹的同色系抹额,高挺的鼻,淡粉色的唇,摇一把水墨画折扇,却似哪家娇生惯养的贵公子。要不是那双似笑非笑的勾人狐狸眼太难以忽略,程一差点就抬手将“他”掀翻在地。
慕珠芙弯着眉眼,偏头唤他:“兄长?”
程一垂下头:“今后如何?”
她手里那把折扇一收,敲在他肩上,嗔怒道:“注意身份,你现在可是我兄长,又不是小厮侍卫,不必拘谨。”
“那便去吃饭吧。”
慕珠芙笑:“一切旦听兄长所言。”
吃饭又换了一处地方,华县有名的饭店,“有客来”是也。慕珠芙出手豪气,一合菜单,说一声“炒一本”,便又摇摇折扇,闭眸等菜。
却也吃不了多少,只是每道浅尝几口,留下钱,便悄悄拉着程一走了。客栈自然是不能回的,她又叫人拉了马车,趁着等车间隙,闪进成衣店,男装女装各买几件,便叫程一赶着车往官道上走。
华县是青国首都青阳的附属县,时逢战乱,仍不减其繁华,并不单单只是这个理由。华县位置居中,交通发达,不止陆路。华县至祁县,也就是靠近南国的小县城,本就有一条极长极宽的河流,是很久以前,为表青南国友谊长存而特意将此河修缮,建成如今的大运河,运河周围也有许多分支,流向沿途小县。除非宫中特别发昭之日,其余时间皆可商用、民用。得天独厚的条件,造就了华县的繁荣,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出宫,要选华县做途径点的原因。
而这样重要的一处地方,县令虽不算什么大官,却比某些偏远地区的太守,职权更多些。这样一个县令,那人想杀,便连全府都烧了。在集市中奔波,她听了不少言辞,城中议论纷飞,更是人心惶惶。
时逢战乱,青国劣势,又遇这样的事,官道与他们同行的百姓并不算少,或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或与他们同样,拉一俩马车,却不似他们悠闲,大抵都忙着赶路罢了,此时正是正午,日头毒辣,天气炎热,已有不少人往道路右边的小溪处去。那小溪地势低,远远一瞥便觉水质凉爽,适宜休息。
慕珠芙又掀开另一边车帘,左右瞧着,终于选定了目标,前方不远处,一身着素色衣裙的女子牵着一约莫七八岁身着淡青色衣衫的男童,男童的手又牵着同色系衣衫的壮年男子,不同于女子和男童身上一身轻松,男子身上大大小小背着不少包袱。而男子却时而侧头,说些什么,引得孩童和女子阵阵发笑。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她垂下车帘,慢慢来到程一身边,朝着那三人的位置扬了扬下巴,示意程一靠边停车。
余光中,慕珠芙又变作了少女的打扮,她身着一身浅粉色衣裙,头顶简单地挽了两个小髻,她本就白,阳光一晒,脸颊微红,更显俏丽可爱。
程一已有了她先前变装的经验,此刻并不惊讶,又淡淡转回目光,一拉缰绳,马车便稳稳停在那一家三口面前。
女人一缩身体,怯怯瞧着男人,男人一伸手挡在男童和女人面前,警惕地瞧着面前的不速之客。
慕珠芙微微一笑,目光停在那女人身上,安抚道:“夫人莫惊,我与兄长途径青县,本有重任在身,此车太慢,已有人派了新车来,正在路上。见与你有缘,便将此车赠于夫人,还请夫人务必收下。”
说着,便就着程一伸出的手下了马车,此刻离得近了,看得女子抓住男子衣袖的手微微收紧,便又道:“夫人莫辞,此辆马车若不予夫人就此遗弃,却实为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