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观园
窦清欢虽一直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但不影响她在大事上是个嘴严的人。她会为了东家票价暴走一夜不睡,也能为溜出去玩瞒下所有人。
尽管决定要去趟西域,她仍旧整日跑上跑下地操持生意,有空便跑去与上官祺商议生意与行程。
“我最放心不下的自然还是那几处铺子。”
她忧心忡忡地舞着东家票和其它一大叠寄存于行会的契约,上官祺却皱眉沉思,不发一言,女大不中留,他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子早已芳心暗许给苏无羡,出远门却丝毫不在意心上人,实在不合常理。
“又不是见不到了。”小姑娘撇撇嘴,将几个铺子的账本往桌上一撂,毫不客气,“年终的账目还有许多,你经验足,再帮我看看。之后我也不用再单独向行会报总账了。”
上官祺目瞪口呆地接下差事,直等她快走出门时才反应过来,赶忙把人叫住。
“那你做什么?”
“宫里有位娘娘看上了上次进献的香料,叫我再送些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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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蒙娘娘看得上,您命小女带来的几种香料,我已转交给您宫里的掌事姑姑。不知娘娘还有何吩咐?”
小姑娘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两个字:想走。可皇宫哪里是她能作主的地方,明明是来免费送香料的,还非得来为着对方看得起自己家东西而谢恩叩头。想想就憋屈得很。
华服金冠的美人将她的不安分尽收眼底,嫣然一笑,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而是状若闲聊地忽然问道:
“你可知我最喜欢哪种香?”
小姑娘不假思索,“自然是月麟香。”
“缘何?”
“轻罗裹香,袖中留春,今日您身上不就是月麟香的味道么?”
慕妃扬了扬眉,抬起金线勾边的袖子嗅了嗅,果然闻到幽微香气。她赞赏地点着下巴,又紧接着摇头,似乎仍有什么遗憾。
“你心细如发,却只论迹,未论心。”
“娘娘谬赞。小女只是运气好猜中了您的偏好,如何还能窥得您的巧思?”
窦清欢答得毕恭毕敬,同时却在心底揶揄:这香可是当年迷倒过太子的绝品,与你岂不是极为相配?
正胡思乱想之际,慕妃却忽然敛起闲心,换了话题:
“小丫头,听说你见多识广,颇有手段。那你可曾听闻过负心汉与薄命女的故事?”
窦清欢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觉得这慕妃应该是久居深宫缺人陪聊,于是配合地疑惑问着:
“薄情的男人太多,不知您说的是哪种负心汉?”
“大抵是那种——学识渊博,仪表堂堂,颇有野心,也极为果断。或许年纪轻轻便考进官场,却一纸休书打发了家中糟糠妻。”
“这样的负心汉可不稀奇,哪朝哪代都有。”
慕妃微微一笑,“是了,而且他们往往真的飞黄腾达,再结一门好亲事,平步青云,富贵一生。不过,那些被遗弃的女人呢?”
“大多是孤苦一生郁郁寡欢,但也有意志刚强的,离了负心汉也坚强独活。”
慕妃点点头表示赞同。
“我知道的那个故事里,被抛弃的妻子便是个意志刚强的。不仅如此,她还带了个小女孩,她们一路辗转来到那负心汉身边,隐忍生活了十数年。”
窦清欢被勾起了好奇心,不禁接着追问:“后来呢?”
慕妃轻轻一笑,娓娓叙道:
“后来,眼见他高楼起,负心汉官至尚书,阖家美满。”
女人的神色里满是不屑与惋惜,转而眼神里掠过一抹狠厉与讥讽,朱唇轻轻勾起,继续道:
“又眼见他高楼塌,查抄满门,仓皇逃命,半道上病重,孤苦而死。”
随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直直看着愣神的小姑娘,补充说:“倒是留下了个还在读书年纪的少年,可惜被他父亲拖累,书也没读下去,弃笔投戎,后来还做了将军。”
窦清欢惊呆在原地,倒吸了口凉气,还未想明白细节关窍,便听见慕妃言辞锋利,一字一顿。
“小丫头,你去问问苏府旧人,可还记得‘苏何慕’这个名字?”
她不再隐藏,脸上是淋漓尽致的恨意。摄人心魄的美目里溢出复仇的痛快,唇线如同薄仞般抿成直线。窦清欢的牙齿与唇舌上下打架,半天才喘匀呼吸,问出了最要紧,也是苏无羡最关心的问题。
“当年‘山河观园’一案,真是苏父的过失么?”
慕妃眯着眼,冷冷嗤笑,“自然是他的过失。圣上将他外放,本是想历练他。可他急功近利,非想搞些政绩出来。这时候送上门一个绝妙主意,再稍加暗示上面有人力挺,他自然会如获至宝。”
“我也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沉溺于功利,以至于完全丧失判断能力,稍一引导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