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终是篱下飘零客
一庭芳的动静也惊动了西跨院的一对母子,但闵氏怕自己这时候赶过去会添乱,只能让秋香去望消息。
得知大女公子的伤势须卧床静养三月之久,她哀叹不已,便与郑纯商量着明早去一庭芳探望探望。
这是不可避免的人情往来,郑纯一声不响地应下。守着闵氏睡下后,他却是无丝毫睡意,于月下徘徊之际,竟是不知不觉地踱步到了那座通往一庭芳的水上木桥之上。
水面无波,倒映着一团影影绰绰的月影。
念及大女公子于黄昏日落下在这桥上对他言说的那番话,那水中月影慢慢模糊成了她的轮廓,温柔清冷,近在眼前,却也触不可及。
风过处,吹乱了一泓溪流,揉碎了一团月色,水面涟漪顿起,月影晃荡,那波光、月色荡进他的眼眸深处,似要搅乱他平静无波的心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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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楸得了徐知春的吩咐,整夜都在章怀春床前伺候着,见这女公子辗转至鸡鸣时分方才安稳睡了过去,她自己方才在榻上短暂憩了一觉。
早间醒来时,她见女公子睡得正好,不忍心叫醒,便吩咐院中的婢女去煎药,又对一早便过来的二女公子、三女公子说:“大女公子夜里睡得迟,这时候还未醒呢,两位女公子还是先去女君那儿吧,待用过了饭,再回来看看大女公子。”
章咏春对青楸道了声辛苦;章叹春却是一副气鼓鼓的模样,压着声音埋怨着:“都怪明桥!我要替阿姊好好教训他一顿!”
听言,章咏春连忙温声规劝着:“你这性子得收敛些了,阿母夜里还因你责怪了阿姊,你可不许在这关头惹是生非。”
章叹春一向敬畏阿母,听言,气焰顿时散了。
两位女公子的身影远去没一会儿,看守院门的青槐却领了西跨院的母子进来,青楸忙上前迎了上去。
她知晓这对母子前来的用意,在闵氏打问了大女公子的伤情、提出想要探望探望伤者之后,她便将先前对两位女公子说的话又向这对母子说了一遍,提议道:“二位来得忒早了,您看是用了早饭再来,还是我在这儿给你二位安排早饭,等我们女公子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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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侯府这些日子,徐知春的治家之严,闵氏早已见识过了。若是以往,这时候,府中的后辈子侄是要去栖迟园向徐知春请安、陪膳的。
闵氏这半生皆是在仰人鼻息而活,最是能察言观色。眼前的这婢女虽对她母子二人笑脸相迎,但那客气温善的话语背后,分明藏着一颗冷淡防备之心,显然是将她母子二人当成了那巴结权贵的趋炎附势之人。
她是个脸皮薄嫩的敏感妇人,自然没脸皮留下来在这儿用饭,强撑着笑容离开了一庭芳。
回了西跨院,她便屏退了屋内的秋香,只将郑纯留在了身边,忍了多时的泪水终于在儿子面前决堤而下。
郑纯知晓她因何而哭,并没有言语安慰,只是默默递了一方帕子至她手边。
闵氏接过,默默淌了好一会儿的泪,方才稳住心绪,垂眸低言:“是阿母没用,连累得你被平夫人赶出了郑家,还让你寄人篱下受人冷眼……平夫人只是不待见我,还是愿意让你留在郑家的……”
郑纯沉声道:“母亲并未做错什么,不必将这一切归咎于自身。若儿子仅为片瓦安身之所,而弃生母生死于不顾,不知赡养孝敬母亲,那便是连禽兽也不如了。
“母亲不必将这府中上下人等看我们的态度放在心上,依人篱下,我们并不比那些人高贵。而这府中的女君、世子和女公子们也不曾苛待为难过我们,对我们还多有关照,母亲不必在意某些人的言语态度。我们先吃饭吧。”
闵氏知晓他今日还得随侯府世子去拜访阎公,为自己在他面前失了态而感到羞赧愧疚,一声不响地由着他出屋去吩咐婢女们安排早饭。
许是怕她母子二人吃不惯当地的口味,府中女君才会格外体贴细心地将那个与她二人同乡的丁香给拨了过来。自住进了这西跨院,她二人的一日三餐都是由这婢女经手的。
想到被侯府这般照拂看重,闵氏更觉得寝食难安,此番恩情不知如何回报。
郑纯随章茆出门后,她想着虽然早间没能见到大女公子,但好歹得做些什么表示关心慰问,便想着为女公子缝制一双脚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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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怀春自是不知郑家母子一早前来探病的事,用过早饭被人抬到院中后,阿母与兄嫂皆相继前来探望了她。
金琇莹被人引进院中时,见了章怀春那被竹片绷带缠住的脚,两只眼眶便不由自主地红了。
她只比章怀春早两月出生,却生得高挑挺拔,体态丰腴柔美,面貌肖似其兄,灼灼如桃花般姣妍,面若银盘,眸似秋水,乍看是个端庄娴雅的闺中女娘。
然而,章怀春却知这位好友其实是个活泼爽直的女娘,心性纯明似水。她能与之成为好友,皆因两人并非风雅娴静的闺中淑女,于读书诗词一事上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