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只蜻蜓4
世上但凡有人的地方,不论多大土地,总能有一座专供人密谋或私会的建筑拔地而起。在太和县,珍宝楼就是这样的建筑。
奈何这座县城历史不久,没有专业的泥瓦匠,他们建的房屋既没有金玉其外,更没有实用性,赵鸢家中的衣柜隔音都比这里强。
隔壁之人的话音清清楚楚落在她耳朵里。
一男低音道:“你放心,这试题是衙门王道林王县令亲自交给我的,你只要把这上面的题目提前准备了,保准能进策试。”
另一个声音道:“那王道林不会骗我们吧?我可听说他之前是因泄密被赶出了先前的衙门。”
“老弟,你就放心去考试,这试题花了我二十两银子,这可不是小价钱,我怎会不留心呢?那银子上都刻了记号,王县令要是敢骗我,我就去揭穿他!”
好你个王道林!竟拿我的出的题去赚钱——赵鸢心中暗骂。
考试就在月底,剩下不到十日,赵鸢琢磨着自己得提前想出对策。
二十两银子是何概念?
在太和县这样的穷地方,它是一座宅院,在长安,它是一匹好马,在赵鸢这样的贵族小姐身上,它是一串不值钱的珠宝。
这不值钱的珠宝,买断的是一个贫寒贡生的一辈子。
科举被称为自古以来最公正的选官方式,它是千万贫寒士子心中的“公道”。
赵鸢出身进士,深知读书之苦,她在优渥的环境下尚且一度以为前途黑暗无光,更别说那些贫寒士子。
她深感自己背负着的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考试,更是一群人的公正,因此不得不慎重。
所以,哪怕她想向以往那样横冲直撞,也不得不先拐个弯,三思而后行。
在这时候,她顺理成章地想到一个人。
求人办事,不能空手而去。赵鸢从珍宝楼打包了二两猪头肉,提着前往衙门。
明堂空无一人,李凭云素来行无踪影,赵鸢无从得知他去了何处。自她在太和县任职的第一天起,李凭云就坐在她对面那位置,如今他不在,明明只缺一席,她感受到的却是铺天盖地的空虚。
一直到今日当值结束,李凭云始终未归。赵鸢心神不定,于是拎着猪头肉去李凭云屋子找他。
李凭云一身常服,背着一个书生箱笼。
箱笼是读书人上京赶考的行囊,如今已称为读书人的身份象征。
可他不像那些被箱笼压垮背脊的书生,他永远有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赵鸢打趣道:“李大人,您是要上京赶考么?”
李凭云看到赵鸢手里提的食盒:“给我的么?”
“嗯。”
他伸手接过食盒,“中午外出了?”
“李大人,你要远行吗?”
李凭云道:“从今往后我不再是李大人,赵大人不必如此称我。”
他刚说完,六子拎着一个箱子从屋里出来,“王道林这王八犊子,老子扒了他的皮。”
赵鸢刚一回来,就接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李凭云被革职了。
李凭云一直以晋王为背景,王道林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直接动李凭云,赵鸢忧心起来,晋王是个杀千刀的,若是他突然看不惯李凭云了,那此别岂不是...
永别?
“李大人!”
两双眼一齐看向她。
“您永远是李大人。”
李是大姓,古往今来,光史书记载的李大人就不以数计,更别说那些沦为历史尘埃的“李大人”了。
然而在赵鸢心中,仅此一位李大人。
他是以一只孤笔改变大邺律制的李大人,是曾经名动长安的状元郎李大人,是一把火烧尽所有名与利的李大人。
他是让她有六分仰慕,两分嫉妒,两分憎恨的李大人。
他也是会穿女装哄她开心,护她尊严,为她治愈白头的李大人。
李凭云看向六子:“她没事吧?”
六子摇头:“不好说。”
时日耗尽,方知时日短暂珍贵。
赵鸢对六子说:“六子,你可否避开片刻?我有话想单独同李大人说。”
“没问题,瞬间消失可是爷爷的拿手绝活!”
二人独自相处,赵鸢率先想到的不是他被革职的缘由,而是往后他们再也不能朝夕相对了。
离别的伤感催生出前所未有的勇气。
“李大人,我有话要问你。”
李凭云和普天之下的其他男人一样,也怕女人问话。
“...注意尺度。”
“李大人,洗衣那日,你为何要扮女装?”
“想换个风格。”
“那昨夜你为何要送我生黑发的秘方?”
“怕你因白头心情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