逾矩
是对自己的嘲讽,萧衍那每次一笑置之的无所谓态度更是让他有一丝恼怒。
帐外的寒风瞬间让雁西冷静了下来,他抬头看向天空。今夜无星无月,夜色深沉得很。
即便是如此毫无光亮的夜晚,也终有迎来光明,结束的那一刻。
可属于自己的夜,到底何时才能结束?或者,是否会有结束的那一天?
想到这里,雁西又不禁失笑,先生教知足常乐,可见先贤尽皆明白人心不足的道理,才教导后世适可而止。可不知一番良苦用心都被付作笑谈,虽流传了一代又一代,却鲜少有人真正悟道。
忽地,有一滴雨滴“啪”的砸到了雁西的脸上,一场疾风骤雨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来了。
在慌乱雨滴的掩映下,什么情绪都可以肆无忌惮,而这其中,有人在为情所困,有人却在怨毒四起。
何树才的私宅内,郑有恩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中的剑,细心地不放过一点血渍,半晌,才不慌不忙地收剑回鞘。
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望向何树才:“我说过,萧衍,你最好别动。”
何树才瘫坐在冰凉的地板上,浑身抖得像筛糠,他的伤腿彻底交代了,郑有恩丧心病狂的挑了他的脚筋,还砍碎了他的膝盖骨,“你...你就不怕我告诉主子吗...你可别忘了,主子的使者可还在凉州...”
郑有恩此时与平素判若两人,面上毫无和善可言,目光更像草原里的毒蛇,尖利而摄人。他鄙夷地轻笑一声,“你尽可以去说,我倒是有点期待,他会不会为了一条狗,来责备我。”
即便是宅内暗卫成群,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敢进来,郑有恩冷下面容,“我说过,在萧家军里,我杀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何树才咬紧了后槽牙,双眼里迸射出的仇恨,仿佛能将郑有恩撕成碎片。
郑有恩嫌恶地撇开眼,多一眼他都不愿再看。面对何树才,他终于卸下了最后的一点伪装。一个唯利是图,汲汲营营的奴才,却偏偏总是自作聪明,贪功冒进。
肯留他到今日全因为他口中的那位主子,而且此人当年也算对自己有恩。可是要让他与一个如此愚蠢还不自知的人继续为伍,他宁愿去面对十倍于他的敌人。“记住,这次只是一条腿,下次便是你的项上人头。”
说完打开房门拂袖而去了。
寒风卷着雨水扑进房内,一道闪电撕破夜空,何树才愤怒的嘶吼淹没在随后而来的滚滚雷声中。
唐归舟的办事能力和速度皆为一流,其余新兵还在整肃阶段的时候,就将陆二送了来。
萧衍很是喜欢这个小子,活泼机灵,眼色极佳,而且他一张嘴整日叽叽喳喳却不显聒噪,最可爱的还是他那不要钱的笑容,咧开嘴露出两排大白牙,让人瞧着就心生欢喜。
“大帅,我在营外东北方向三十里的一密林里发现一冻湖,我们去凿冰捞鱼吧。”这日,陆二兴致勃勃地跑进来,裹着一身寒气开心道。
萧衍这几日因为腿伤,并没有跟着操练,就在帐中处理一些军务。
宣威县令上书来谢萧家军清除匪患,还一方安宁,赞誉溢美之词自不必说,折子最后一句话引起了萧衍的注意,‘伏乞大帅巡检宣威县。’
此类事务萧衍的处理经验还不甚多,可是萧衍知道,按理说这封折子会先送到郑有恩那里,郑有恩再视情况而定是否递到萧衍这里来。大多数时候,这种程度的折子郑有恩也就自己决断了。
可是一封简单的道谢折子却直接到了自己的手上,是没有经过郑有恩吗?
况且,地方官主动请求上官巡检,自古以来一般只有两种情况,不是有功要表,便是有苦要诉,宣威县令会是哪一种呢?
北邙山盯了几天也毫无消息,那座寨子成为弃子了吗?
还有凉州城里来的折子,西北边境军情的汇报和联络,尤其是北狄女人孩子的处置,需要程松衡亲自过问。
所以城里的大多事务如今是程松衡在协理着,不过程松衡亦有一封折子递到了萧衍这里来,那就是城守府地牢里关押的栎善的师叔,不见了。
陆二是个在山林间野惯了的孩子,虽说年龄上与萧衍不相上下,但性格气质上还是个半大孩子,所以萧衍对他也有几分长者心态。
他对于军营初来乍到,再加之萧衍这几日受伤,便干脆让他再欢脱几日。
陆二的到来一下子撞破了萧衍头顶的愁绪,嘴角情不自禁地随着那副笑容弯了起来。
这时,雁西也随之而至,因为萧衍不喜那股子药味,雁西便把药炉子搬到了自己帐内,每每都是将药熬好再端进来。
雁西看到萧衍那因为陆二而展开的笑脸,心里没由来的堵了一口气。
萧衍信手收了折子,“雁西,你怕是也没见过冬日里凿冰捞鱼的景象吧,今日带你去瞧瞧。”
雁西这些日子知道自己即将离开萧衍,便干脆留在了军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