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兵符
八百里加急的文书装在一支带着细小机括的铁筒里,钟离九只手指随意摆弄几下,那机括应声弹开,他取出里面文书,细细看了一遍,忽而便冷笑出声,“东疆?”
他将文书送回铁筒,随意放置在桌案上,向外候着的宫人吩咐道:“请韩相速来理政殿议事。”
急报上说,近日东疆王钟离溯日日练兵,又储备军马粮草,似有异动。
当年琰文帝给了东疆王十万兵马将他远远安顿于东疆,如今许多年过去,东疆王的兵马又岂止十万。
东疆之域其实一直算不得安定,时有关外异族试探,故而厉兵秣马则是常态。
大琰十几年间经历两次皇权更变,东疆王一直未曾插手,可也正因如此,他便愈加像是悬在那里的一把利剑,无论在位的是谁,都对他颇有忌惮。
理政殿上,韩相道:“臣听闻东疆王有兵马近十八万,可守区区一个东疆,怎会用得这许多兵马?这些年朝廷供给东疆王每年的马匹、武器以及户部所拨粮款,所出数额巨大,可他东疆王又为朝廷出过几分力?眼下朝廷兵马薄弱,若东疆王当真有异动,皇城则危矣。陛下不若下旨召回东疆王,待他回朝观其颜色,若真有反意,那便······”
后面的话他不必说,彼此自是心照不宣。
钟离九冷言道:“当年文皇帝是给了东疆王的自治权,允许他不必回皇城述职,若要召他回朝并无合适明目,岂不是会惊动了他。”
韩相自是揣测到他定然不愿召东疆王回京城,以朝廷当下之况,此时若招东疆王回京,便似引狼入室,而他之所以那般说也不过是为后边的话铺一条顺理成章之路。
“虽说当年文皇帝赐下东疆王一枚可兵马自治的兵符,允他东疆兵马之事不需经朝廷之手调拨。只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那兵符既然可赐下,亦可以收回。依臣之意,陛下应下旨,收缴了他的兵符,若他无反意,必然会顺从将兵符交回朝廷,若他不交,那便说明他东疆王已生反骨,正可提早防备。”
钟离九食指捋过额心,沉吟许久,又问道:“若他交了兵符自然是好,可若收缴兵符不成反激怒了他,操干戈而起兵来犯,那又如何是好?”
纵然少时天资好又能怎样,流落江湖数年,如今还不是被女子皮相掏空了脑袋,胸中全无半条治国之策。韩相眼中一瞬有轻蔑之意显现,稍纵即逝。
他气定神闲道:“陛下放心,东疆西北之处是柴郡,柴郡有兵马数万,西南处又是樟郡,亦有兵马数万,虽不及东疆王兵马多,但可倚仗地势左右掣肘于东疆王,令他不敢妄动。”
钟离九微微挑眉,“朕记得柴郡郡守是李敢,少时曾与东疆王相交,若他们之间有所勾连,依韩相看,又当如何?”
韩相垂眼呷了口茶,语气笃定道:“陛下勿忧,那李敢自是衷心于朝廷的,绝不敢有二心。樟郡郡守也是绝对可信之人。”
钟离九仍旧手指捋着额心,似是烦恼忧心之状,只是在韩相无察觉间唇角隐约显露出一丝嘲讽笑意,很快又消弭于无形。
收缴兵符的诏书赶在九月初颁下,用最快的马辗转传递几日方到东疆王手中。
东疆王钟离溯领了诏书,又盛情款待了朝廷来使,宴席至夜方休。
待使者醉醺醺回房宿下后,东疆王直隶属官东疆司马蒋千丘气哼哼地拽走了钟离溯,还未到僻静处便开始嚷嚷:“王爷,你说朝廷这是什么意思?咱们东疆的兵马自治可是文皇帝当年亲自赐下的,如何他钟离九刚上位就敢来收缴?!”
蒋千丘是东疆王府中独一份的火爆脾气,今夜款待使者的宴席上,若非钟离溯不住横眼示意他收敛,眼皮都快抽了筋儿,他怕不是要当场发作令使者难堪。
“嘘!”
钟离溯示意他声音放低,拉扯着他走向书房,随后掩住门,这才说道:“陛下初登基不久,朝堂不稳,有些心忧也是常事。我们东疆山高皇帝远,有没有这一道兵马符又能如何?不若便将他交上去,稳住陛下的心就是。”
蒋千丘重重抚掌道:“嗨呀王爷糊涂,当年文皇帝驾崩之事本蹊跷,钟离茂春那贼子窃位称帝,您远在东疆管不得,如今钟离九又做了皇帝,您也管不得,若就这般相安无事倒也还好,可如今您若将兵符交还朝廷,便是将咱们东疆这十几万兵马都拱手与人,下一步朝廷就要拿您开刀祭天了!”
“陛下怎么说也是我胞弟,我虽与他自幼不亲近,但何至于就像司马说得这样了?”
蒋千丘拳头重重砸向掌心,急赖赖道:“您与陛下纵使是亲兄弟,可皇家的兄弟之情素来便不珍贵。他们今日敢要您兵符,明日就敢要您送命!”
钟离溯何尝没有忧虑?他一条命不算重,可东疆数年跟随亲信、兵士的命,重于他钟离溯的命千百倍。
他在屋中辗转踱步,随后侧首道:“可如今诏书已下,我又能如何?还能抗旨不成?”
蒋千丘急赤白脸道:“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