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射杀
钟离九箭在弦上,弓满欲射,
可那人已纵马疾去,身影被掩没在林木间。
宁娈方明白,原来他所欲猎的,本非是什么野物,而是人。
狩猎共两个时辰,钟离九未猎一物,回程时亦兴趣缺缺。
反之大臣们的马背上倒都是收获颇丰,有被打掉了翅的鹰隼,也有半大的鹿羔等。
“这鹿羔肉最是鲜嫩好吃,今日是托了陛下和韩相的福,猎了这数头,晚上定要叫厨子好好炙烤一番才是。”
说话这人正是一直随在韩相身侧的宋之豫,官拜兵部尚书,虽尚未饮酒,但说话神色间已经狂态显露了。
其余大臣互相看了几眼,随后便开口附和起来,“托陛下的福,托韩相的福。”
钟离九轻蔑一笑,并不说什么,反是韩相此时恭维起来,扬声道:“陛下乃仁厚明君,必是不忍射猎鹿羔,尔等射便射了,不必张扬夸大。”
众臣又尽皆应:“是”。
宁娈所骑马匹一直紧跟在钟离九身后,方才一直未回头,此时闻听这一番对话,忍不住回头望去,这一望一眼便看见那个穿一身藏蓝骑马服的人,还有他脚蹬上垂下的一把紫色络子。不是旁人,正是一直跟在韩相旁侧的兵部尚书宋之豫。
晚上行宫中一派热闹,歌舞升平。
同行至行宫的御厨将那些被猎取野物的皮毛一一处理妥当,将肉穿至铁钎于火上炙烤,而后抬上行宫大殿,由钟离九示下,令众臣分食。
未几,钟离九便起身离开,不消说,自又是径直去了宁娈屋中。
今日宴席宁娈自是不愿去的,白日里回返时她曾看过那些猎取的野鹿,确然都是体型不甚大的鹿羔,有的还未死透,眼睛半闭着有些濡湿,就像因恐惧而垂泪般。
她的心惶惶的,不知是因物伤其类,还是别的什么,总之很不畅快。
钟离九叫人送来些果物小食,盯着她吃了一些,这才作罢。
这一夜无话,第二日动身时钟离九便对她道:“你若不愿去便在行宫歇着吧,我叫护卫守着你。”
宁娈已经换好了那一身轻便骑服,便摇头道:“在此处闲坐愈加无聊,还不如跟着陛下进山。”
她时而称他为“师叔”,时而又称为“陛下”,钟离九如今倒也不怎么在意,只随着她叫。
鹿山庞大,今日所行区域与昨日又有不同,连野物也都有所不同。
钟离九始终兴致寥寥,甚至全程连弓箭都不曾取下过。
狩猎行程一共五日,头三日一直是自由野射,直到第四日的时候,才终于又换了个狩猎法。
便是由侍卫扩大猎圈,再从外向内推进,将猎物皆驱赶到一处,再供君臣原地狩猎,而不必奔走于山中。
甫一听到这个猎法,宁娈便悄然窥看钟离九面色,不知为何,她仿佛在他眼中看到了便似那年在秦家庄他未病愈时所见过的那种癫狂疯态。
用时只不到半个时辰,侍卫门便将野物圈了过来,众臣纵马于高坡处,纷纷搭箭射猎,时而便听到野物嘶叫哀鸣之声。
宁娈听着只觉刺耳之极,恨不能用布团塞住耳朵,不让那哀鸣之声闯入进来。
开初钟离九只是观看着,直到进程近半,诸臣皆兴致高涨纵马来去之时,他突然便弯弓搭箭,目光凝着前方兽区,欲射不射,不知是在犹豫还是在取准头,或是···在预备随时调转箭头指向。只是众目睽睽之下,一时时机难寻。
便是这时,宁娈忽然纵马上前与他几乎并齐,而后以旁人察觉不到的动作轻轻搭了下他的内肘,在他望向她的瞬间,继而侧目看向隔着几人的不远处那个藏蓝色骑服的身影。
宁娈清浅一笑,目光中带着几分从前不怎么显露的慧黠和了然,双足悄然脱离马镫,足跟便猝然用力磕向身下坐骑的马肚,坐骑吃痛短嘶一声遽然发力向前挣去。
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宁娈突然惊叫一声,整个人顺势从马背上颠下,惯性使然,半身撞向钟离九的侧肘。
钟离九是何等样人?唇角挑起一抹笑意,稍纵即逝。他目光沉敛,侧肘借势转向,弓箭弦满,在众臣回首注目的瞬间,箭已离弦,以迅疾之势射向一身藏蓝骑服的兵部尚书宋之豫,随后空下的手再反手一捞,又将宁娈稳在马下。
一箭当胸,“噗”的一声,宋之豫在满目诧异惶恐之色中坠马,身体抽搐数下便再不动,竟是已咽气身亡。
有人惊慌大叫:“宋大人!宋尚书!”
有人下马来扶:“快,叫随行御医过来。”
这自始至终,只两人端坐马上,岿然不动。
一个是钟离九,另一个便是韩相。
自来高手过招便像走棋盘,需观整个大局走势,三步之内兵行沉稳,三步之外必险象环生。有时是参不透棋局,有时是参透了棋局可是却受人掣肘无法破局。既破不了局,那么便还有一种最无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