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营生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秦愚复睁开眼睛,此时外边天色已不再那般浓黑,衬得屋中也比之前愈加亮了几分。
他的眼神很清明,仿佛从未饮过那酒般。
他转头看宁娈一直僵坐着,又看向窗外的天色,道:“离寅时还差一些,你去床上歇息一时。”
这时节虽不及往年寒冷,但毕竟尚是冬季,屋中又久未住人,连暖炉都没有一只。
僵坐这许久,身上穿衣厚重倒还好,只脚上已冻得僵麻。
这般情状再冻下去,寅时是赶不了路的。
她知道秦愚已无碍,便欲起身离开窗边小榻,想着床上有自己从前用过的被褥,裹到腿上许能很快暖和起来。
可还未走出两步,脚上已是麻得不听使唤,险些摔倒,却又被秦愚自身后扶住。
宁娈下意识要避开他,被他不由分说扶到床边坐下。他回手扯过被子抖开,整个裹在了宁娈身上,让她倚靠着躺下。
随后他又弯身将她脚上鞋袜除下,宁娈心慌,刚欲挣扎,脚掌已被他用手攥住。
他的掌心热的厉害,应当是那桃花酿的残威作用,此时这样的一双潮热手掌于久冻的人来说,却是出奇的熨贴。
秦愚道:“别挣扎,一会还要赶路。”
之后的很长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屋中静得只闻呼吸之声。
寅时前后,天色又亮了几分,见她欠身,他便又弯身细致地将她的鞋袜穿上。
两人沉默着出门,这次并未绕后山,而是顺庄中正路走出去,一路上并未看到其他人。
秦愚自始至终没有问起她是如何出来的,也没有问起过钟离九。
出庄子的这条路说近不近说短不短,两人很快便走到河边,船夫很准时,已经在那里候着了。
秦愚问她:“往后如何打算?”
宁娈摇头道:“尚且不知,行一步看一步吧。”
秦愚又问:“身上可有钱财?”
她点头,“有的。”
秦愚望着水面,轻声说道:“若遇到难处,可写信与我,也可就近寻枫秦客栈,或者庄中其他产业你也是知道的,都可以帮你。”
宁娈不知该说些什么好,视线不可避免地凝在他衣领之上皮肤显现的红斑上,星星点点,自脖颈蔓延至侧腮,想必衣服遮掩之下这样的红斑更多,正是桃花癣被诱发的症状。
她沉默片刻,而后身姿端正地行了个弟子礼,再道:“师父保重。”
她上了船,船夫将船催动,越来越远。
秦愚始终站在岸边,不曾离开过,直到船影消逝,再寻不见形迹。
回到永宁城那间偏僻的客栈后,房间里岁岁和月桂彻夜未眠仍等着她,见她回来,这才将悬着的心放下。
三个姑娘围坐在桌边,商量着往后要去哪里谋生,又要做些什么谋生。
岁岁和月桂都避开鸨母的眼睛,悄悄带了些私物出来,一并放置在桌面上,其中有几件昂贵可抵当之物,她们都道:“只要不再做那伺候男子之事,往后住在哪里做些什么都是好的,苦亦能吃得。”
宁娈道:“南方气候宜人,还能养肤,不若我们就去南方,找一个荒僻些的小镇子赁屋住下,若适应便可放心安置一处产业,如此这般可好?”
岁岁和月桂尽点头应好。
这永宁城是不能久留的,宁娈心中不踏实。
既说定了,三人便说做就做,当下出了客栈。
马车之前已经购置下,是很简单的样式,马匹也有,此时正系在客栈后院马厩里。
客栈的伙计帮忙套上了马车,可马车有了,车夫一事上又犯了难。
三个姑娘都是娇嫩嫩的,驾车这种事谁也不会。
正在为难之际,恰好一个读书人模样的瘦弱男子自客栈里出来,说他有急事欲往南边去,也想蹭马车赶上一段路,可付上一些钱财。
宁娈见他不似江湖人,也不像身上有武艺的样子,人又瘦弱,自己好歹学过一点武艺,若他真有歹念,三人必也能制服他。
她问他:“可会驾车?”
男子自然说会。
于是如此便敲定下来,男子驾车,女子坐车厢,如此有了车夫,赶路便无碍了。
男子叫云胜,他要去之地比宁娈几人的目标之地要近上许多。
路上渐渐熟悉起来,他便一边驾车一边教授驾车技巧,同行三日之后他已到目的地,便离开了,临走时除了付一些车费外,还赠了一身破衣和一顶破风帽。
因路上宁娈与他交谈多一些,他便对宁娈说道:“女子行路在外要事事谨慎处处当心,这破衣烂衫虽不值钱,穿着它们总好过抛头露面招人注意。”
宁娈深知他说的是很对的,便也几番道谢,本想将车费推辞下,他却怎么也不肯,到底是丢在了车厢里。
后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