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迟疑
说完斜睨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宁娈看着地上已死透了的大鹅,生怕吴大婶突然出来看见,便也匆匆走了。
晚饭的时候,吴霜过来找宁娈,手里还端着一只大瓷碗,一揭盖里面喷香的味道便溢出来。
“这是什么?这么香。”宁娈望着吴霜手里的瓷碗问道。
吴霜道:“鹅肉。”
宁娈一愣,吴霜噗哧笑道:“吴大婶养的最凶悍的那只大鹅不知道被谁偷偷宰杀了,她傍晚在外面骂了足足两刻钟的街。这鹅肉便是那只大白鹅的,平素多少人被它欺负,今儿炖好了咱们可得好好地吃。”
宁娈听后只笑了笑,并未说出钟离九的事。
吴霜说:“我特意老远端来给你的,你要多吃些才好。”
她不忍拂吴霜好意。
这大白鹅平素横行霸道,有朝一日却成了旁人的餐上食,倒未想到味道是真不错,肉质紧嫩有嚼劲,煞是美味。
可宁娈莫名便想起钟离九的那句话--“你软弱至斯,倒与这些待宰的大鹅无异。”
顿时便又没什么胃口了。
迎春花开后不到月余,庄子中的杏花、梨花、玉兰花便渐次开放,天气也越来越暖了,粗算时间,宁娈来到秦家庄已经近一年时间。
这一年中,她有了自己的师父、朋友,还有很多相熟的人,她过上了最寻常的那种生活。
她的武功虽学得粗浅,但相比从前却也大有进益,
五月的时候,她得师父准许,和吴霜去永宁城闲逛一日。
不期然在城中遇见曾经品月楼中的旧相识,那女子年岁与宁娈相当,本也是定下去岁六月的梳弄礼,后来宁娈被秦愚从品月楼中带走,便再未见那女子。
如今那女子已是品月楼的门面,穿红着绿鬓钗摇曳,本与一豪富恩客画舫冶游,上岸之时遇见了宁娈。
她见宁娈身着寻常人家女子服饰,素面虽不施粉黛,颜色却比从前愈显明艳鲜活。
她本想唤一句“月筠”,可是临到嘴边终究咽下了,于她来说月筠是旧时姐妹,但是于月筠来说或许自己已是前世人,未必会想要同她叙旧,怕不是到时便要装作不认得,为彼此徒生尴尬和难堪。
她这般想本是无可厚非,可却没料到宁娈先唤了她的名字。
她的花名是月翠,宁娈唤的却是她的乳名,岁岁。
岁岁请恩客稍待,自己移步宁娈这边,她本迟疑着不知该先开口说句什么,倒是宁娈上前仍像从前那边亲密地拉起她手,一边问:“整一年未见,你可还好?”一边又向身侧站着的吴霜语气急切地引介道:“岁岁她是我曾经在品月楼时的姐妹,待我甚好。”
当初她因梳弄夜恩客身亡一事被鸨母扔到柴房里不管不问,岁岁还曾悄悄为她送过两次饭食。
吴霜衣着收身的衫裙,看着颇利落,腰间又悬短匕,一派江湖女子装扮。听宁娈引介,便点头一笑,笑容也颇坦荡,没有丝毫避讳的模样。
岁岁亦笑着点头,再转身看宁娈时,瞬时便红了眼眶,轻声道:“我很好的,现下已做了姑娘正式待客,不用再似从前学规矩时那般苦了。”
宁娈闻言张嘴,想要说句什么,终究未说出来。
岁岁轻轻攥了下她的手道:“我不便令客人久待,这便去了,你也去吧,这边人甚多。”
宁娈知她意思,她现下仍是娼门女子,可宁娈已不是,身份不同反而不好在大庭广众下相谈了。
看岁岁走远后,吴霜问宁娈道:“可想将她从品月楼中赎出?”
宁娈心上黯然,轻轻摇了摇头,“算了,哪里办得到呢。”
吴霜不以为然道:“这有何难,去求秦哥哥便是了,使银子能办到的事情从来便不是难事。”
“师父能救我已是天大的恩情,我又有什么资格去平白为师父添诸多麻烦。”
以前在品月楼中时便明白,往后的日子好坏皆是命,专看个人造化。若有一日谁得幸寻了好去处脱了妓子之身,便要安安分分的才好,谁又能顾得了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