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体检与春日的果实

星露谷由春入夏的变化，与其说是用眼睛看到的，不如说是用肌肤感受到的，毕竟，春天和夏天的树都是一片绿意盎然，但当你在床上躺下后开始出更多的汗，你就会知道，再次睁开眼时，你就能迎来夏天了。

不过，拜门前的不速之客所赐，哈维倒是很快从视觉上感受到了这个夏天的到来——那棵小树现出了某种野蛮生长的架势，用它日渐加深的绿意应和着即将到来的盛夏。

哈维还记得去乔治家出诊那天，这棵树刚冒出了些嫩叶，他还摘下了两片，轻轻揉碎后嗅了嗅——其实他当时觉得，那叶子实在太小，比起“两片”，或许说成“两粒”更为形象。现在，这位不速之客比刚刚到访时高了不少，叶子虽然还比不上其他的树茂密，但按它的长势，或许再过几天，就足够为小鸟和松鼠朋友提供遮蔽了。

他忍不住再次摘下一片树叶凑近鼻子，叶片上还未消去的露水沾上他的鼻尖：

“啊，又一个夏天来了。现在你的枝叶舒展开了，我是不是至少可以知道你的品种了呢？”

作为回答，树轻轻摇晃着那些树叶，坦然接受着他探寻的眼神。

夏天的午饭在喷泉的凉意中更能吃得进去，哈维没有在树下停留太久，一边转身向高处的草坪走，一边隐隐有些疑惑。

“刚刚那种说话方式好熟悉，我是在哪听过吗？”

嗯……在哪听过呢？

很遗憾，虽然哈维医生的夏季第一天显得很岁月静好，但这份静好连第二天凌晨都没有撑过去。我没办法为大家讲述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可以肯定的是，问题的前因主要在于农场主们头天连买种子带盖牛棚，花光了所有现钱，而为了让当天的收入不至于太难看，安娜又花了不知多久漫山遍野地找野果野菜，这才最终在夏季第二天凌晨三点昏倒在那棵树下；至于后果，她也是在起床后看到那封哈维的信才明白过来。

到了上午，诊所里的工作貌似回到了日常状态，虽然睡眠不足，但医生依然能够得心应手地完成艾芙琳的体检，这要感谢他长久以来的经验，还有那杯黑咖啡；然而到了下午的最后几个项目，令人不快的意外再次发生。

“这台也不行，医生，我有理由认为这个批次的机器都是一样的问题。”

“看来这次我必须跳过器械商直接联系厂家了，真的是……”

“现在怎么办？奶奶的这项检查只能推一推了？”

“只能这样了，等到器械到了再联系艾芙琳。”

“好。”玛鲁转过身，脸上重新带上了笑容，嗓门也提高了，“奶奶，看来今天只能先这样啦……”

医生眉头紧皱，脑海中迅速过了一遍之后两天的工作日程，然后沮丧地摸了摸胡子。

诊所近来的营业情况不大好看，为此他把这个夏天的工作计划安排得更加详尽，但此时他才意识到，详尽的计划也就意味着弱机动性，但凡有小小的意外推迟某项工作，已有的计划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去——比如面前的情况。或许可以把今天下午这段时间当成短暂的假期？但一想到在原本的工作时间娱乐，一种莫名的焦躁就要往他的脑子里冲。

医生无意识地抓起一支圆珠笔，一边机械地按动着笔头，一边也转过身来，为已经起身的艾芙琳打开诊室的门。

“谢谢你们，那我就等你们找我了。”艾芙琳的声音苍老却不失精神。

“今天麻烦您了，”他努力让自己振作一些，“我们会尽快……”

“您有预约吗？”

玛鲁显然不是在对艾芙琳说话。医生循声望去，看到安娜正站在候诊区的椅子前，听到玛鲁例行公事的询问，她居然向后退了半步，把手中一个白色的东西抓得更紧。

“我，我找医生有点事，”她咽了咽口水，又补充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我可以等的，等到下班。”

安娜很想咳嗽：看到医生和护士，加上玛鲁的这一嗓子，她突然觉得诊所里消毒水的味道更浓了。

玛鲁看向医生，后者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安娜，觉察到玛鲁的目光，又转过头来，好像没有听到安娜说了什么：

“我突然想到，现在是不是还没确定安娜和伊凡的体检日期？”

“是的，您上次说要在这周写信给他们确认，然后尽可能定在本月。”

“啊，那就省事了。”医生笑笑，转向安娜，“既然你来了，安娜，那就今天给你做年度体检如何？”

安娜一下子愣住了，显然没有跟上他们的节奏：

“什……什么？”

“别紧张，孩子，”艾芙琳看看安娜，又看看哈维，慢慢地说着，“哈维是个好医生，让他给你检查一下，有好处，有好处。”

“是这样的，”见安娜依然一副状况外的样子，玛鲁清清嗓子解释道，“今天是艾芙琳奶奶的体检日，但有台新机器出了点小毛病，我看了一下，备用机恐怕也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