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发现殿中摆设没变,但墙面上和屏风,案桌,雕花黄梨凳椅,甚至窗底下的美人榻上,都挂上了霜,屋顶上甚至挂起了冰棱条。 屋里所有的光线都好像被这东西占据和汲取了,显得昏沉,阴暗。 江承函站窗边,半边脸也隐阴影中,姿态很矛盾,像是等人,又偏死死封窗,俨然不想叫人来。 宋玢要说话,看清他的模样后,直接忘了词。 男人发丝一夜从黑转,雪一样的纯,被玉冠束,眉心透出一颗殷红的朱砂,长衣长袖,袖口半垂,宛若两片绵柔的云。眼神倒是没变,但瞳仁颜色变了,原本乌黑的瞳仁像是化开了,又融入淡金与色,调和成一种奇异的淡春色。 这一刻,你能够极其清楚的意识到,他确实不是人族。 他与人族之间,有种鸿沟般的差距。 宋玢心里问青画:“这是怎回事?” “是趋近于神灵本体的模样,他准备沉眠了。” 青画言简意赅:“你有什话快说,说完去给五世家报信,随便扯个借口,说深潭要提前沸腾了,让这群人聚一起。他们修为太强了,要和普通百姓分开,不然中途会出现灵力躁动误伤的情况,我得分两拨传送。” 宋玢心里说了声好。 江承函朝宋玢颔首,清声道:“我准备请你来一趟。” 他的声音也有了微的变化,相比从前,显然更清,有种空灵的透:“有几件事,我夙夜想,仍有忧虑,有放心不下。” 宋玢声线紧了紧:“你说。只要我能做的,必定竭力完成。” 江承函替他与自己都倒了杯热水,水滚热,杯盏也灼人,然而他指尖沿杯壁触了一下,上一刻还飘热气的茶水全凝成了冰。 他盯场面看了一会,索性垂眼,不再碰手边任何东西,人生中第一次,觉得犹疑。 将深潭之事处理完之后,他不放心的,只有楚姣。 而说起这个人,他的担忧有许多,一间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她太娇贵。 他竭尽所能地呵护,还是叫她磕碎了。 他想说,楚姣是个纯粹的姑娘,她眼睛里非黑即,容不下任何肮脏污秽的东西,也不耐烦与权贵场浸淫久了的人打交道,但她心地善良,比谁都柔软,待身边,像颗闪闪发光,活力四射的小太阳。 转念一想,这东西,宋玢焉能不知道。 忖一会,江承函褪下中指上唯一一颗素圈灵戒,放到桌面上,说:“这是我为姣姣留下的东西,原本想面给,怕她察觉到,劳烦你转交给她。” 他将自己所有的东西,全部留给了楚姣。 宋玢甚至都来不及慨这夫妻两行事作风如此一致,就被一阵疾风骤雨般袭来的悲伤压倒了,他珍而重之将枚灵戒收起来,道:“你放心,我都知道。” “还有。”江承函一侧指尖搭上手背:“此事尘埃落定之后,她会选择重修本命剑,本命剑碎裂再重修,过程艰辛,你看她,让她以身体为重。 ” 宋玢自认不是人精,没长七窍玲珑心,没法一眼看出人的所有想法,但这一刻,突然了他所有的担忧与顾虑,即表示:“我跟你保证,她以后重修本命剑,我一定一马先,义不容辞,本命剑同搅碎我六根骨头我都不吭一声疼的。” “只要楚姣叫我了,我就是她风雨无阻,最忠实的陪练人。” 他做从前根本不敢想象的保证:“君子一诺千金,必不食言。” 江承函笑了下,温声说:“修士之路,于养心,短间内,不必太过苛求,多叫朋友,带她出去玩玩。” 待家里,她闷,会哭。 说完,他又道:“她有候太固执,学不会和人虚与委蛇,凡界与山海界合并,其中必定有诸多矛盾,我怕她与人起冲突,久而久之,树敌颇多,被人眼中钉。” 这大概是江承函第一次坦然吐露出“怕”这样的字眼。 怕她受委屈,怕她被欺负,即便有一万条理以推翻自己的猜测,也依旧有一瞬间,担心二姑娘会过得不好。 宋玢看眼前渊清玉絜的神灵,想起初,一度因为这人太过目不染尘,被他质疑根本不懂爱,不懂付出,更不会对楚姣报以真心。 往事总是不能回顾,一联想,各种滋味通通涌上心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