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钢铁厂

“有家教还请我，钱没处花？”

周五，因为打疫苗的事，整个学校不上课，白晓晨过敏不能打，于是陈书婷叫了我去她家。

“早辞退了。尤其是学语文，要跟着心思纯的人。”陈书婷让白晓晨上楼玩，邀我在客厅坐下，角落里有架钢琴，“安警官的表彰大会，你怎么不去？”

“不够资格。”我淡淡说。只有公安系统的人才能去。

“十点是吧？”

“嗯。”

“差不多了。”陈书婷看看腕表，“今天有功的拿奖，有仇的报仇，算是个黄道吉日哈？”

“什么意思？”

“今天徐江会死。不仅他上面的人不会让他活着走出京海，高启强也接到他的电话，说要做个了断。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抱在一起死，是吧。老钢铁厂马上就热闹起来了。诶你看过的电影多，这种叫什么来着，那边安欣授勋，这边徐江中弹，叫什么蒙太奇是不是？”

“老钢铁厂？”

“是啊，就学校旁边那个。”

没等陈书婷说完，我跑出门，让一直等在门口的司机下车，自己开车朝钢铁厂去。路上我给李响打了电话，总是占线。安欣的电话也拨不通。徐江上面的人不会让他活着，这意味着抓住徐江就能顺藤摸瓜。还有曹闯，海堤灯塔，是他要我知道他就是内鬼。要是他杀了徐江，就真的不能回头了。我耳边想起安欣的话，“换做是你，你肯定也救。”曹闯是李响的师父，我必须救。

好在南境下山后有条新修了一半的路从桥下直接跨过国道，我到的时候是十点过七分，钢铁厂门口有一辆警车。我往前开，把车藏在了老库房里，周围的材料堆和树挡得严严实实。我用大衣的腰带绕在手上当作保护，姨夫的满身酒气和陈书婷的烟味突然出现在我的鼻腔。来不及细想，只听厂房里一声枪响，透过层桩，隐约看得见楼上有个人倒了下去。随后我听见身后有脚步声，举起双手缓缓转身。是老默。

老默接手了高启强的鱼档，安欣前几天说的。瑶瑶很快就能入学了。

“高启强告诉你的？”我问。他出现在这里只会是高家兄弟安排的。

老默垂下了手，“徐江杀了黄翠翠，我得报仇。”

原来除了赵启航和白江波，徐江手上还有一条人命。

“要是还在乎黄瑶，你的手就得是干干净净的。”我说。瑶瑶拽着我手的模样近在眼前，她需要一个亲人。

“方老师，你是好人，不该参与进来。”

老默说我是好人，其实当时听来有些好笑的。

陈书婷为徐江布下的死局把警察也算计在内，她不是什么好人。我呢？前几天就知道了内鬼是曹闯却不告诉李响和安欣，这算不算好人？刚才从陈书婷那儿知道了高启强也会来，我却犹豫着，恨不得让徐江杀死他，好报安欣手臂和李响车祸的仇，这算不算好人？

“谁不想当好人啊，你不想吗？”我笑。

“李警官和安警官，他们不希望你……”老默还想说服我。

“他们坚守他们的正义，我坚守我的。”我的正义就是保护李响，保护所有李响在意的人和事。甚至为此，清除掉想要伤害李响的人。

“我已经开枪了。”陈金默说。

“还有谁知道？”我说，“楼上的三人都死了，就没人会说出去。要是不想卖鱼，做个别的营生也好。我记得瑶瑶不爱吃鱼。”我语气急切地劝着他。心却像是没了声音，平缓而深沉地跳着。

从内心生出一种渴望，那年二月初的尿盆，郑迪莱的断腿，白床单下赵启航羸弱的身体，砸在我身上的枯花，夜雨中李响蜷缩的身体，安欣的手臂，都该有个结局。这个结局和陈书婷的恨意指向同一个方向，徐江必须付出代价。

我死死盯着老默，最终，他把手套和枪都递给了我，沿着来路跑开。

组装的□□掂上去沉沉的，远不如李响那把精巧。

又是几声枪响，我跑上楼，徐江已经倒在了桌上，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高启强并没有认出我，愣了一下，随着我扣动扳机，他捂着胸口跪在了地上。枪声真大啊，耳朵都有点嗡嗡的。我把枪又用手套仔细擦了一遍，塞到徐江手里，朝着高启强的方向。

高启强手里还拎着一根可笑的铁棍，想扔出来砸我，铁棍却只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蹦跶了几下。

“安欣给过你最后一次机会了，对吧？徐雷是是个意外，没人追究你。”那天安欣回来，苦笑着问我人会不会变坏，还能不能变好呢。“李响穿着警服去菜市场给你撑腰，忘了吗？你就是这么回报李警官和安警官的？”

子弹孔在高启强的右腹部，汩汩往外流血，看上去不影响说话和表演，因为他很快又摆出一副可怜的样子，他告诉我徐江是多么坏，唐小龙还想过算计他，弟弟妹妹也需要他。

我丝毫不相信他那鳄鱼的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