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葬礼

我从黑暗中睁开眼，发觉自己正坐在汽车的后座，爸爸的声音从驾驶位上传来，他在对我说话，似乎有些不知道怎么安慰我，所以说话语气不像往日那样中气十足，“新月，爸爸知道你很难过，但是人不在了就是不在了，你······”

“······”

谁死了？是谁？我这是要去哪里？

我一瞬间的恍惚，然后想起来。

啊，是木木。

她去世了，在医院的重症监护室里，徘徊在生死边缘一个星期，最后因为脑部肿瘤复发，引起的并发症，在十二月二十一日，冬至这一天，去世了。

木木不在了？

她死掉了？

我一遍又一遍的在心中反问自己，最后意识到————她真的不在了，我没能救下她，并发症来的太过凶险，我的灵力不够。

我失败了，我半年多的努力化为泡影。

我以后的人生中不会再出现一个名叫木木的女孩子，我与她的回忆截止在我22岁冬至这一天，这个寒冬里。

副驾驶上响起妈妈微微抽泣的鼻音。她含糊的小声发问：“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她妈妈该有多心痛。”

是啊，我也很想问，她怎么会在这大好年华离去。她还没有看到过这世间更多的繁华与美好，就这样匆忙离开。

我的妈妈和木木的妈妈是高中同学，我与木木熟识的几年后，才从她的妈妈嘴里知道这往事。我们真是有缘分啊，我感慨着，忽然扑到她怀里。她笑着接住我，也与我打闹起来。

所以，今天她的悼念，我爸妈开车载我一起去。

到达殡仪馆，我和妈妈从车上下来，爸爸则去停车。

十二月底的温度，真的，很冷，尤其是晚上的殡仪馆。

我望着漆黑的夜空，今天白天的天气并不好，厚厚的云层压下来，感觉快要下雪，下午我还在会馆吃着饺子，想着雪能不能下下来。但一整天了都没有雪花飘下来，所以到了晚上没有一颗星星，殡仪馆的路灯也不知怎么的，亮的不多，是因为太晚了吗？现在也才不到晚上九点啊。

真是，越发感觉冷了。我裹紧衣服。

在殡仪馆里，我和爸妈整个迷路转了一圈后发现，原来只有殡仪馆的主路上才会安路灯。

爸爸给在灵堂的同事打了电话，问了具体位置，原来是在殡仪馆侧面，我们跑错了方向。小城市里，几乎随便两个人都能找点关系出来，我爸和林叔叔有相同的同事真是很正常一件事。

于是我们一家人原路返回，按着电话里那人说的路走，转过一个拐角，终于看到目的地。

那是一间小小的灵堂，门口摆放很多花圈，还放着哀乐，三三两两站着很多人。

林叔叔在门口迎接着前来悼念的宾客，看到我来，他抹把脸，有些哽咽，“来送送她，好，好，进来吧。”把我们一家迎进灵堂。

一进灵堂，爸爸妈妈就退开站在一边，与身边的木木的其他亲戚说起话。我耳朵里钻进来他们的对话，“怎么不见她妈妈？”

“她妈妈还敢来这里？”

“哭得惨哟，让在家休息了。”

“辛苦她爸爸了，一直在这······”

······

我看着眼前的一切，又是熟悉的场景，黑白配色的相框、桌子上燃烧的香炉、还有灵堂后露出一角的熟悉的冰棺······

爷爷去世时，是夏天，遗体在冰棺里放了三天，因为要在家停灵三日。那三天，我吃睡基本都在冰棺旁边，来人磕头行礼时我要跟着回礼，甚至太累了我还趴在冰棺上睡了一觉。家里亲戚看到我，都惊叹，这孩子竟然不感觉害怕。

我疑惑，为什么要害怕？他是我的爷爷啊，只要在爷爷身边我都会感觉安心。

现在，还是熟悉的冰棺，但，躺在里边的人变成了我的好友。

妈妈看我在一边愣神，手上推了推我，小声跟我说：“去给小天上柱香吧，送送她。”

我走近。

从来没想过，我会给林天上香、鞠躬。

看着放在灵桌上的她的照片，她笑的那样灿烂，让我忍不住脑海里浮现她灵动的笑脸，还有呼唤我时的语气。我的眼泪快忍不住了，但来时的路上，爸妈告诉我，尽量不要哭。叔叔阿姨看到了会很不好受。

得了叔叔的允许，我绕到灵堂背后，看到了她的···遗体。

脸上化了很浓的妆，感觉那一点都不像她。

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她就那样躺在冰棺里，我意识到，这是我能见她的最后一面了，从此，我的生命里再也不会有这个人。

我想把此刻她的样貌刻在心间，但又怕她觉得不好看，要是不想让我记住这个样子可怎么办，所以，木木，如果你有听到的我的担忧，拜托来我的梦里，让我多见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