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2 章

颉利可汗身子一震。他退后了两步，不敢置信地望着我，颤声道：“你说什么？”

我站起身来，悲哀而坚定地望着他，缓缓道：“可汗曾有言，妾身随你来突厥半年。若半年后妾身仍想返回大唐，可汗并不会阻拦。可汗乃一国之君，岂可言而无信？如今半年之期已过，妾身恳请可汗，放我与世子回大唐。”

颉利可汗颓然坐在椅中，哑声道：“你当初已决意留在突厥，做本王的阏氏。如今却为何？.......只是因为这丫头的死吗？.......”

我凝视着他，泪盈于睫：“妾身自来到突厥，经历了重重遇险，数次险些丧命。请可汗原谅，妾身不过是一介平凡妇人，如今已不敢奢求什么情爱什么名份，只求能够自保。贵国的皇亲贵胄，文武百官，乃至黎民百姓，皆视妾身为眼中钉肉中刺，皆不能容许妾身留在这里。妾身一己之力，实在不敢冒这天下之大不韪，与贵国全国之力抗衡。我......”

颉利可汗打断我道：“说来说去，还是我这个突厥可汗无用，没有好好保护你。请你相信我，我以后再也不会容许此事发生......”

我摇头苦笑道：“妾身心意已决，可汗无需多言。您对妾身的好，今生我无以为报，只盼来生能结草衔环.......”

颉利可汗那双海水蓝色的眼睛，慢慢盈满了泪，让人不忍卒睹。他一字字道：“我不要你来生的什么结草衔环，我只求你今生能做我的妻子。既然我的臣民不能容你做我的王后，我情愿放弃王位，与你一起浪迹天涯。”

那一刻，看着他眼中那点点泪光，我坚定的意志，几乎便要动摇了。然而我知道，只要我但凡有一点犹豫，就要继续陷入那万劫不复，朝不保夕的境地。如果说之前的我沉迷于他对我的好而不能自拔，可如今春燕的鲜血，却唤醒了我，打破了我所有的不切实际的幻想。如果我继续沉溺下去，下一个牺牲的，不是我便是承乾吧。我凄婉地一笑，道：“请可汗恕罪，我心意已决。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我也觉得可汗.......并不适合做妾身的良人。妾身此刻只想早日回到大唐，回到......乾兒他爹爹的身边。还求可汗成全。”说到这里，我盈盈下拜。

颉利可汗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仿佛成了一尊雕像。许久许久，他才开口道：“本王说过，绝不会勉强于你。既然你心意已决，本王......答允了你便是。”说完这句话，两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缓缓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