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

出了医院后，田原逛上马路，站在十字路口，他觉得茫茫然，天大，地大，他竟不知要去往何方。绿灯亮了，他没有动。绿灯再次亮起，他还是没有动。他呆呆地站着，足有十几分钟，在路人好奇偷偷瞟过来的怪异目光中，他终于举步，没入如潮的人流中。

林西大部分事情已处理完毕，欧阳特留在林西，协助厂长处理后续事宜。

语冰和宋泽文等一行人回了云溪。语冰抵达云溪市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立刻赶回家看望爸爸和妈妈，宋泽文想陪她一起，被语冰婉拒，她邀请他周六晚，上家里来吃饭。

妈妈坐在客厅看电视，语冰肯定，妈妈一定不清楚电视里放着什么，电视是布景，是陪衬，妈妈的心思不在上面，她的心思漫游在遥远的天际。见到语冰，她猛然回神，呆愣的眼里霎时闪现光亮慈爱的神采。

“爸爸在卧室休息？”

妈妈点头，“他睡得越来越多。林西工厂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准备立即着手重建。”

“资金呢？”

“已得到明松财团的资金贷款，其实找其他银行也能贷到，不过泽文会有意见，所以就找明松，也没什么坏处。”

“你能想到这层就好，你脸色不好，很累吧？”

“不是累，是……是对自己失望，就希望自己在商场上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像爸爸一样，可我不是。”

“你太年轻，等到十年后，二十年后，你肯定比爸爸做的更好。不要急，一步一步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以你的年纪和阅历，能做到现在这样，已经十分难得。”

语冰苦笑，“幸亏我还年轻，可以拿年龄当挡箭牌。”

“冰冰……”徐妈妈欲言又止。

“妈……”

“妈妈，希望你幸福。”

“我知道，我知道。妈妈，我们去旅行吧。乘游轮，去夏威夷岛，要不加勒比海，爱琴海，要不干脆环游世界。”

“一直来都有这个想法，一家人一起，开开心心。就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不是你爸忙，就是你哥忙，再后来，你又到国外念书，总是不凑巧。我以为，不管怎样，一辈子还有这么长，这么个小小的愿望，是容易实现的。时间不等人，我们一家人再也凑不齐了，永远凑不齐了。”

语冰泣不成声。她在心里大声喊着，不要哭，不要哭，可是，眼泪就是不听话，一个劲地急促地流出来，像决堤的水库。

徐妈妈帮她擦掉眼泪，“去洗个澡，休息会。”

“妈，妈，你为什么不哭，你哭啊，你哭啊。妈，要怎样才能缓解你心里的痛，要怎样才能让你开心些。”

“我哭不出来。我恨，我恨得牙根都要咬碎，恨得心肺都揪成一团。我恨老天，为什么要让我们家承受这么多的不辛。我更恨语海，他跳下海救人的时候，可曾想过父母？我恨他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有时会想，是不是我前世欠他的，所以今生他来讨债，抚养他长大成人，怎么都料不到，到头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是，我看不开。”

“妈……哥哥是英雄。”

“他是，可我并不为他感到骄傲。”

“妈，就当哥哥在外地出长差，好不好？找些其它的事情来做，你会发现，生活依然有许多可爱之处，我约刘伯母，张伯母陪你逛街，吃下午茶。”

“不用约她们，冰冰，也不用担心我，去休息会吧。”

语冰走进自己的房间，伸开四肢仰躺在床上，瞪着雪白的天花板。妈妈以前是多么坚强，就算天塌下来，也有她顶着。哥哥的死像一座大山当头罩下，把她压垮了。但愿时间是最好的治疗师，能让妈妈重新找到生活的欢乐，淡忘这些沉重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