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六莹微微行了个礼:“见过严家公子哥。”
他一笑,不知是嘲讽还是赞赏:“你倒真是个胆大包天的。”
六莹眼睛弯弯:“公子哥勿恼,公子哥身手太好,我只是个手脚灵活些的,断然不是公子哥的对手,公子哥误会我纵火,我哪里说得清,只得逃了。”
他往前走了几步,口气淡淡,话却说得不好听:“满口谎言。我倒奇怪,一个烟火戏家,怎地养得出你这样本事通天的女娘子?”
六莹将脖套往下拉了拉,讨好般的说:“公子哥既然查清楚了,便知道我本就是东都良民,去那漏泽园也只是随意看看。公子哥知道我未纵火,又何苦紧追不放呢?若是气恼我欺骗公子哥,要打要骂,我也认了。”
她最后两句声音低了下去,有些委屈和可怜。若不是吃过大亏,见识过她的厉害,严南也要犹豫了。
严南冷笑:“是么?你去漏泽园看什么,是那半夜不见的‘男尸’吗?”
那眼睛眨了眨,似是半点也不知情。
严南见她不认也不急:“你去那漏泽园,不就是为那被撞的庶民吗?那人没死,人在何处?你为何要将他藏起来?”
六莹倒是真的惊讶了,这严家郎君当真是个不好糊弄的。
严南见她眼神讶然,冷笑一下:“那日我领着金吾街卫追那小贼,却闻到异香,接着众人便好巧不巧,见到那小贼被王家马车撞死。我去问过军巡铺的兵,那些虽一口咬定就是那小贼,却道那小贼极轻,穷酸的只剩下些骨头。地上的污血清理掉前,我已刮了一些请医者看了,全然不为血水。你去那漏泽园烧竹马,那竹马不就是你使的妖法,那小贼的替身吗?”
说完又逼近了几步,道:“你倒是好手段,你为何要替那小贼开脱,你与死去的那段法直,又有何干系?”
六莹倒真是有些刮目相看了。她从前无论是在何地,接触到的官兵大多贪财不义,脑中无物,来了东都也快十年,却没曾想在金吾街司,遇到个心细如发的。
严南见她不答,便知道自己推测得定然属实,她见自己上前来,倒也不慌。鬼市背后势力靠得大,两人都有些谨慎,不愿在鬼市撕破脸。
六莹见他上前来,偏偏了身与他做出同行的模样来:“卫探明察秋毫,六莹实在是佩服。”
严南未曾想她承认得这般爽快,倒有些吃不准。两人并肩慢慢走着,轻声低语,在旁人眼里倒像是一对眷侣。
严南撇了一眼她:“你若是认罪了倒省了许多麻烦,跟我去东都府罢。”
六莹眨眼:“公子说对了大半,但我有何罪?”
他眯了眯眼:“你是否是吃准了我没有证据,拿你没办法?”
六莹叹口气:“自然不是,没有证据,也可收我去军巡院狱中,别说五木,单拿那拶夹我便招了。”那眼睛又弯了弯:“不过我知道公子哥不会的。”
严南淡淡道:“你可以试试。”
那眼睛仍然是弯着的,她不是东都人,说话的口音夹着点南人软糯,说话声音低,倒有些少女的乖巧在里面:“这不先跟公子哥招了么?”
她乖乖的道:“公子哥的确猜的八九不离十。不瞒公子哥,我没学着些上台面的,会点杂耍艺人的小伎俩。那小儿与我认识,断不会害人,如若被你们拿去,必然活不成。我不过是看着那小儿可怜,顺手帮了一帮。我乃实打实的普通人,都是误会。”
严南听她油嘴滑舌,并不拆穿。那夜目睹王家撞死人的官兵,无一不斩钉截铁认为小贼已死,绝无其他可能。
她一个烟火女,何来的本事?
这些日子查下来,这女子是城中烟火戏家的养女,性格冷淡,不大与邻里走动往来,只是与家中人亲近些。那与她在脚店的男子也查了个底朝天,都是在市井讨生活的走贩,并无任何可疑。
严南查了几日,查出另一种可能性来——把戏。
他生于曹州,后随父外放去过一些地州,小时候的确见到厉害把戏,长大后便看得少了。但也听闻过有高术幻人,种豆得瓜,续肢再生。况且他也派人打听了,那韩家烟火本来就神乎玄乎,但若是按门类,也属把戏。
果然,往韩家一查,便查出那韩家烟火主事早年便是青州闻名的幻人,但不知天高地厚,误杀了人,行老求情,又碰上大赦,在狱中残废了,便驱逐出州算过了。这女子自小被韩家主事养在身边,未必是寻常女子。
六莹见他全然不信,也不急:“我若不是有些小把戏,怎么会差点被公子哥拿住呢?我对公子哥下药也只不过是被逼急了,后来又怕公子哥醒来后寻我麻烦,信口胡诌是真人座下,学了声鹤唳,公子神志模糊,自然以为是什么妖法。”
她说完便嘴巴微收,吸着气低低学了一声。严南一听,果然神似不已。
严南回想了一番:“那夜追人时忽然出现的鸟鸣,也是你作的怪对吗?”
六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