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严南醒来，却是在自己房内。

孟家医者见他醒了，笑道：“看，我说无大碍，这不三郎就醒了。”说罢便将他头上的银针拔了，插进布袋中。

屋子里一团的人嗡地围了上来，赵氏眼睛红红的，手绢攥在手里，站在最前面：“三郎，你觉得怎么样？”

严南缓了一下，没有不适之感，便手撑着坐了起来：“母亲放心，无碍。”

因严南母亲走得太早，自小便叫庶母母亲。

赵氏一听便松了一口气，道：“怎地三郎会晕在那漏泽园后巷？那地儿阴森晦气，莫不是里面有烟，军巡铺和屯兵以为着火赶到，撞见三郎，幸而那领头的西厢界冯所由识得你，赶紧背了来，不然这大寒天，三郎冻出个好歹来，可叫我们怎么办？”

一说漏泽园，严南便想了起来，只觉得荒谬至极，难以置信。

赵氏身后探出个脑袋来，轻声道：“三哥哥，你好些了吗？”

说话的人是严筱君，赵氏所出庶女，排行第四。

严南见她担心，笑了下：“好了些。我昨夜捕个小贼，没想出了意外人死了，下了值我便到漏泽园看看。兴许是受了寒，又加夜里劳神，不碍事。”

赵氏还想说什么，一旁的长嫂白氏道：“三郎方醒，我们就不再叨扰了。还请孟医者仔细再为三郎瞧瞧，需要什么只管从药房里拿便是，我们先回去，让三郎再歇息会儿。时辰还早，今日又不当值。”说完交代了一下：“田庆儿，好生照顾你家公子哥。”

旁边出来个小厮，赶紧应了。白氏跟严南行了个礼：“我们先回了，三郎有事便差人来唤。”

严南作势要起，白氏虚拦了一下，严南只好道：“冬日路滑，母亲与嫂嫂慢行。”

一屋子顿时人走了七七八八，严筱君也冲他行了个礼，便跟着母亲与嫂嫂走了。

严南见他们走了，也打发屋子里的女使和院卫下去。

严家祖父生前偏重孟家医者，多年来严府大小病痛，都是孟家医者照看，算是半个长辈。严南见人都走了，田庆儿又是个常伺候的，问：“医者，我可是中了药？”

孟家医者一愣：“话从何说起？三郎身体康健，还服着安神的药，只是估摸值夜伤神，眩晕了阵子。”

严南奇怪：“我未曾服用什么安神之药。”

那孟家医者一愣：“我方才替你把脉，的确是服了安神的药物，才会一阵好眠，三郎现在是否觉得神清气明，身体通适？”

这么一说，倒确然是这样。

那女子对他撒的药，不是毒药？

孟家医者不知其中内情，安慰道：“兴许是屋内燃香也有安神功效，三郎放心，没有坏处的。”

严南想了想：“兴许不是安神之药，反而是迷药或者是让人神志不清的药物？”

孟家医者十分肯定：“断不是，安神与迷药，一益一损，我怎会瞧不出来？”说完才像反应过来：“三郎是怀疑家中有蹊跷？”

严南听他这样肯定，也不再多言。见孟家医者追问，他摇摇头：“不是。庶母胆小，白氏虽有些不敞亮的心思，但受制于大哥，眼下严家形势不好，她不会妄动。”

孟家医者不明白：“那三郎何出此言？”

严南思量着，把昨夜的追人的事简要说了，那奇怪的香味和当时心中莫名的烦闷令他觉得诡异。

只是隐去了漏泽园外遇到那女子一事。

一旁的田庆儿待严南说完了，小声接口道：“那漏泽园没有着火，待官兵赶到时，什么也没有，就是地上有些烧过的纸屑和竹条，也只是些普通纸马。那守夜的小厮说不清楚，只道是鬼魂害他，说夜里送来的男尸也不见了，那厢界所由和军巡铺哪里是好说话的，将他一顿好打，撵了出去。”

严南皱起了眉：“后来呢？”

田庆儿摸摸头：“没有了。”忽然又想到：“昨夜当公子哥当值在路边发现的男尸，是大理寺的段副法直，理官已抬了去验，应该过不了多久就知结果。”

那小贼尸体在漏泽园不见，也许是王令吏派人所为，也许与死去的段副法直有关。但不管如何，王令吏底下人虽不是故意撞死庶人，但若是被政敌知晓他纵车过市，定然要大做文章，借此打压。眼下尸体不见，守夜小厮又被赶走，军巡铺为了讨好他，也定然不敢深究，此事应会草草结案。

大理寺的法直官为何横死街头？

严南忽地想起来那刮来下的粉末，见自己衣服已经被换下了，忙问：“我怀中的手巾呢？”

田庆儿从怀里掏了出来：“我见公子哥揣着，怕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不敢给旁人看到，自己替公子哥收了。”

严南接了过来打开：“请医者看看，这是什么？”

孟家医者捧着那血色般的粉末看了看，又嗅了嗅：“这是配的药，我只闻得出里面有贝母、栝楼、芫花、朱砂。”说完用手指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