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许
他缓了半晌,像下了决心一般,问道:“我的前程光景亦不可定,你不怕同我走这一路,历尽风雪交加。”
“自矢此志,决不他移。”
“好!”赵直畅快饮下一盅酒,正色道:“老子走南闯北这么多年,没想到栽到你手里了。”
文欣莞尔一笑道:“只盼今朝乐,不忧来日祸。”言罢起身回屋拿起自己的妆奁,就往外走去。
待周瑛听到外面喧闹的动静,连忙到了绿云楼的大堂,看见文欣正倚在二楼栏杆上,尽情的挥洒妆奁里的珠钗玉簪。
下面纷乱簇拥的人,伸着胳膊,正等脑子发热的文欣大手一挥,好得了这天上掉馅饼的便宜。
“本女郎要嫁人了!今儿我都要叫你们贺一贺!”文欣边笑边把珠钗首饰扔个满响。
“贺文女郎!!”
“文女郎可是遇见了大贵人!”
这些捡了宝的人,嘴上像是抹了蜜一般,极尽阿谀奉承。只等哄好了文欣,尽得这白来的财宝。
周瑛瞧见文欣越扔越起劲,那满满当当的妆奁,遂有空了的趋势。
“你是高兴过头,真把这些丢了,若成了家,哪都需要开销,你真不给自己留退路了。”周瑛担忧道。
却听文欣咯咯一笑,“这些原先就是那些官贵们白赠的,如今我既要和这销金窟脱了干净,那必然要割离这些本不属于我的东西。再说了,我有手有脚,我与赵郎的家,一砖一瓦都会是我与他清白挣来。”
文欣这番话,让周瑛发自心底佩服,她佩服文欣大胆追爱的勇气,更欣赏对待自我的洒脱利落。
这一刻,她觉得文欣像个孤注一掷却不曾退却的勇士,而自己就是个畏畏缩缩的弱者,被太多顾念纠缠而不愿正视自己的心。
“只盼今朝乐,不忧来日祸。”周瑛一直默念着这句话,瞧见诸葛亮就站在不远处。
赵直赶来,陪在文欣身边,两人一起把妆奁里的东西抛洒个干净。
聆听着堂下众人的贺喜,无论真心与否,当下他二人脸上的喜色是遮掩不住的。
“尽兴吗?”赵直问道。
“不觉得我们两像个疯子?”
“疯便疯吧,我们两凑在一起,不去祸害别人最好。”
料峭寒冬夜,树叶下的斜阳余辉,映照细浪轻轻卷起的水面,一直流向沉沉千里。
天边的晚霞,红的如血一般,伫立在街市上的周瑛,呆呆地望了很久,暗叹好长时间未曾看过如此肆意的血色黄昏。
刺眼的寒风将双眸吹得极酸,总算等来了购完衣料的璀兰和文欣,三人一道回了平家。
周瑛坐在一边,静静的看着她两人打点婚嫁之物。尤其是忙前忙后的文欣,像是半月后出嫁的人是她一般。
“文姐姐,这新婚之夜头一遭有什么讲究吗?”璀兰问道。
“别怕疼。”文欣抿嘴一笑。
“疼?怎么会疼?”璀兰突然觉得大婚之夜并没有那么值得期待了。
“头一遭都有些疼,不过啊,等你挨了痛熬过去,以后这个中滋味就会明白了。”文欣轻拂璀兰的下巴戏道。
璀兰还一知半解,周瑛在旁一听就明了,这些时日经常出入绿云楼,耳濡目染渐渐明了男女之间的那些事。
当初她刚到绿云楼听到屋子里传来女子的惨叫声,她抄起匕首就是冲进去,欲把痛叫的女子解救出来。可见到羞煞人的一幕,那女子还怪她坏事,床上被扫了兴的男人脸憋的通红。
自那以后她渐渐清楚许多以前从未听闻过的秘事,每一件都足以让她颅中如同烧滚热水。
她边想边摆弄手中闲置的罗带,不觉意就系成了连环回文样式的结子,被文欣瞧见,一把抢来,打趣说这是象征定情的同心结。
周瑛觉得文欣和赵直越来越像,都是疯起来没边,嘴上不饶人。直接夺回,塞到怀里,正打算回房却突然感觉一声巨响,顿时地动山摇。
脚下的地如万马奔腾般震动,周瑛脚底一软,直接摔倒在地。
屋内的竹笥、案几、烛台纷乱倒在地上,竹篾里的桑叶瀑撒飘扬。
顷刻间,墙倾楫摧,天昏地暗,屋内一片漆黑,如死寂般沉默,被竹笥压倒在地的周瑛,被震起的灰尘呛的胸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