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嫁
这时,那个被唤作雪儿的女孩端了一个碗,缓缓地走进来。许端午这才细看她,见她的脸有些不对劲,左侧额头上鼓了个红肿的大包,挤得左眼都睁不开了。坐在桌边和奶奶说话的九姑奶也看见了大雪的脸,关切地问道:“大雪,没再去找大夫看看,这脸,我咋看着越肿越厉害了呢?”大雪闻言,把头低得更低了,九姑奶见了便知趣地不再多言了。
聊了一会儿,九姑奶便要起身告辞。这时奶奶也起身,从木桌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布包,对许九姑说:“大妹子,还要麻烦你跟我去那几家儿一趟,把人家的钱都还上。你跟我去给我当个中人,见证一下。”许九姑点头,和大雪和端午打了个招呼,便和于老太一同出去了。
还账?这是原主记忆中的一个痛点,许端午立即在原主的记忆里努力地搜寻着相关的记忆。那个如梦般的记忆告诉她,原主的父亲许长河今年春节前去凿冰抓鱼,回来时骑车从石桥上滑下去摔死了。扔下了一家老老少少7口人。母亲王玉花平时就是个凡事儿不拿主意的主儿,什么事儿都指望着许长河。许长河这一走,许家的天都塌了。好在在许长河所在机?厂车队众多徒弟的帮助下,总算稳稳当当的将许长河的后事料理了。但这一大家子的生计却成了问题。
大儿子许大冬和大女儿许大雪是一对双生子,比许瑞午大两岁,许端午下边还有个小她三岁的弟弟许夏至。四个孩子都还在上学不说,家里还有许长河的老妈和一个哑巴妹子跟他们一起生活。王玉花又没有工作,以前全家靠的是许长河的工资和婆媳小姑三人在厂里办的家属革命化的被服厂领些缝套袖、手套的活计过活,日子虽说紧紧巴巴,但也还算衣食有靠。
但许长河一走,就撑不住了。没办法,只好让大儿子许大冬不再念书,在许长河徒弟的帮助下,在市第二建筑队找了个临时工干。俗话说,福不双至,祸不单行。许大冬才干了不到两个月就从脚手架上摔了下来了,把腿摔骨折了。这下不仅没了收入,而且治腿又花去了很多的钱。这个年代,平常百姓哪有什么积蓄,看病的钱都是东挪西借借来的。再说许大冬这腿,骨头是接上了,可就是不消肿,一个多月了,小腿还是肿的跟大腿一般粗。接二连三的打击,可能是急火攻心,就在一个星期前,许大雪的额头就鼓起了一个大疔,把眼睛都挤得睁不开了。为了给许大冬治腿,王玉花前前后后向许长河车队的同事借了二百多块钱。这要是原先许长河在时还好,可现在许长河不在了,让这一大家子拿什么还呢?
要说这世界上没有取之不竭的东西,人们的同情心也是一样。起初大家还都同情许家的遭遇,许长河原来车队的同事也纷纷借钱给王玉花。但是时间久了,再加上许家接二连三的出事情,本来处理许长河的后事就让许家就花了很多钱,现在两个大孩子的身体又都出现了问题,人们就不免开始私下里议论,甚至还有人说是不是许长河背地里造了什么孽,特别是借钱给许家的那些许长河车队同事的老婆们,她们开始相互撺掇,后来便联合起来到许家找王玉花哭穷,明里暗里地开始要账。其实这也怪不得人家,这个年代,人们的工资每月都不过二三十块钱。二百多块钱都能算是巨款了。这还不算,许长河走了,原本王玉花和婆婆、小姑领活计的被服厂就是看在许长河面子才给的手工活,现在给的活儿也越来越少,慢慢的许家就连日常的柴米油盐都产生了困难。
谁都知道,许家的困难不是短期的,而是长期的。这时,许长河的本家亲戚许九姑就给王玉花说媒,撮合王玉花改嫁给她远房的老表,一个年俞五十的战斗英雄、残疾军人,就因为那人肯把许家的饥荒都还上,还答应每月都给许家十块钱。所以,奶奶这是拿着母亲改嫁换来的钱拉着九姑奶去还账了。
看着许大雪端来的这碗稀粥,再看看许大雪左边扭曲的脸,许端午不由鼻子发酸,心道,这当口她借身原主重生,也真真是醉了。撑起身,她勉强喝了几口粥,便称头晕又躺了下来,她需要静一静,好好想想。
躺在床上,许端午头脑中电闪雷鸣。原主的记忆,不停地浮现在她的脑海。她首先想起的就是她为什么会躺在床上。这还是因为王玉花改嫁。那还是五一刚过的时候。一天下午,端午放学回家,因为白天在学校好朋友吴湘南送了她两棵无花果树的插枝,她想将它们种到房后,所以就没走家院前门,而是绕道到了后院。
沂庆机械厂有自己的家属院,就是六七十年代常见的那种厂矿家属大院,红砖平房,6户一排,被叫做“一趟房”。机械厂的家属院有100多趟房,像许长河这种媳妇是农村户口的职工,还有后进厂的,都要靠排队等分房,好多资历浅的都还没有在家属院里分到房子,家属有不少还住在农村老家。许家住在机械厂家属院东南角的最后一趟房的最东户,紧贴着落屏山根,很是偏僻。
但这可是许长河有意选的。因为是家属院的最后一趟房,房屋东侧和后面有一大片的空地,许长河就是看中了这些空地好用来开小片荒,种些蔬菜粮食。要知道许家有四个孩子,又是单职工,尽管王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