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刊征订
如果一个人能非常成功地躲开一个极大的不幸,而且在此之前他还一直以为这个极大的不幸是根本就不可能避免的话,那么这或许比他得到其他任何更大的幸福更让他感觉美好和踏实。桂卿就是带着这样一种劫后余生并倍感欣慰的感觉去迎接阳光灿烂、朝霞万里的周一的,而且周一也从来没像今天这么可爱过,这么值得他去好好地享受一番。
快到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东院※※部的二把手钱三鼎和一个年轻的小跟班就来到了位于南院的水务局办公室里,他们昨天已经下过电话通知了,说是今天上午要来催促和落实一下两报两刊,尤其是《鹿墟日报》的征订工作。钱三鼎高高的个子,人长得非常壮实,站在那里就像个实心的铁塔一样。他脸膛黝黑,眼睛很大,嘴唇宽阔,鼻梁高挺,一举一动都显得特别有气势。他那占地面积很大的额头和略带三五根白发的两鬓下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深坑和巨大凸起,这些面部“地质灾害”不仅没有影响到他的光辉形象和非凡风度,反而在一定程度上增添了不少他的个人魅力。都说权力是最好的药物,其实权力也是最好的化妆品,它能非常轻松地把掌权者外表上的某些缺陷转变成充满个性魅力的特点,甚至转变成令人羡慕的优点和闪光点,悄然之间起到化腐朽为神奇的巨大作用。显然,钱三鼎那张叫人过目不忘的黑脸膛俨然成了他最大的招牌,成了他最显眼的旗号,比任何国内外驰名商标都具有更高的品牌价值,拥有更多的无形资产。他这样一个站着比人高和睡着比人长的人,谁想要在视觉上忽视掉他,那几乎都是不可能的。
刘宝库像个老熟人一样嘻嘻哈哈地和钱三鼎打过招呼,然后就把他引到了姜月照屋里,完成接头任务之后不多时他就折回了办公室,即他的老窝。他一边拿起办公桌上的电话熟练而又缓慢地拨着一个号码,一边面无表情地嘟囔道:“这个时候过来检查工作,摆明了就是来吃晌午饭的嘛,这帮家伙也真是的,腿长得可真长……”
“来早了还不好呢,总不能一帮人都撅着眼皮硬等到中午吧?”渠玉晶隔着老远的距离冷笑了一声后不紧不慢地嘲弄道,“叫我说这个点正好,拉不几句呱就该去晕乎晕乎了,人家可不傻啊。”
“渠玉晶,还有小张,恁两人中午都别走了,”趁着电话还未拨通的空刘宝库带着一丝不耐烦的情绪安排道,大方得要命,“一块陪钱※※他们吃饭,姜局长刚才都给我安排了。”
桂卿静静的没说话,因为他知道刘宝库随时有可能和电话那边的人通话,他不能打扰对方。另外他也不大喜欢渠玉晶刚才说话的语气,总觉得她此言未免过于尖酸刻薄了些,带着煽风点火和不怕事大的意思,这其实是不好的,谁听了都会不舒服的。
“那是了,就恁几个热喝的人来看,一上了酒桌不喝个天昏地暗还能轻易地下火线吗?”渠玉晶可不管这一套,她直接张口拒绝道,好像谁非得拉着她或拽着她去吃这顿她根本就不屑于吃的饭不可,“我先声明,我家里还有事,我就不耽误恁尽兴了。”
“再说了,我平时又不喝酒,”她又刻意地强调道,眼神飘忽飘忽的,“谁说也不行,反正就是不喝。”
“我的老天唻,谁说让你喝酒了?”刘宝库立即不冷不热地回敬了她一句,好让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他刚想再往下说呢,手里的电话恰好就接通了,他连忙给金鼎轩餐厅的服务员订房间,然后才不耐烦地挂上电话。
“让你陪酒,又不是让你喝酒,你看你吓的嘛?”稍后他又接着刚才的话褒贬她道,“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老同志,在小青年面前你别那么没出息好不好!”
“这回是姜局长指名道姓让你和小张陪客的,”他接着冷冰冰地日囊她道,“又不是我想硬留你的。”
“当然了,我也知道,”他又自嘲道,加足马力向她开炮,“要是我想留你吃饭,恐怕还没那么大的脸呢。”
“哎呦,你个死老刘,”她这下可来劲了,接着刚才的热乎劲就刺挠道,“你听听你那个酸不溜的意思,你哪来那么多废话啊?”
刘宝库张了张嘴,但是没出声,像条离开水的鱼一样。
“我不是给你说了嘛,我家里有事,确实有事,你以为我虚情假意的还等着你多让几遍啊?”她轻飘飘、软绵绵、连吃带咬地又白了刘宝库一眼,有些佯装气愤地辩解道,“叫你说我是那样的人吗?”
“她还不如就是那样的人呢。”桂卿暗想。
“你要是真有心情想请我吃饭,”她自作多情地说道,“其实也没有那么难,只不过你别借着公家的酒来表达你私人的感情啊,你处处都这么算计,这么送顺水人情,也不嫌累得慌。”
“你看看你,这又没边没沿地扯哪去了呀?”刘宝库有些鄙夷地说道,满脸哭笑不得的腻歪表情,他真是受够这个娘们了,“噢,公家的酒就不是酒啊?公家的酒就不好喝吗?非得我自己掏钱才算请你的客吗?俗话说得好,只要心情有,喝啥都是酒,咱两人就是喝杯最孬的茶叶茶唻,那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