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羊饭局
次日下班后桂卿在单位有意磨蹭了一阵子,又在洗刷间匆匆地洗了把脸,然后就提前一点赶去小白羊了。苏庆丰已经提前电话告知房间号了,因此他到了地方之后径直去了二楼的一个包间。在经过一楼大厅的时候他还刻意看了一眼上次他和白郡、晓樱一起吃饭的那个位置,心里由衷地感到一阵特别的温暖,仿佛再次被农历三月的微风徐徐地吹过了一样,浑身上下都惬意得很。
还不到约定的时间点呢,屋里的客人已经来了一大半,由此可见这些人和苏庆丰的关系很到位,因为不介意早来等候的客人才是关系最好的客人。未等正式地喝过开席的三杯开场酒呢,苏庆丰就已经热情地把桂卿向其他几个人作了简单的介绍,同时也向桂卿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番他的那帮好友们。这是一个纯粹私人性质的小聚会,接近于一锅炖的样子,因而来客们的工作单位也比较杂乱。
来客中的一个叫彭理国,目前就在北沟乡中学教书,看样子大约是教语文的,因为他的言行举止显得文质彬彬的,颇为柔和顺从,也不拿腔捏调的。此人身体高高的,外形胖胖的,戴着个东施效颦般的黄褐色金属边的眼镜,年纪和桂卿相仿或者约略大个三四岁,说起话来很是坦坦荡荡和简洁利索,看起来一副没有任何心机的样子。
一个是黎遇林,此公挺着个怀孕好几个月的大肚子,戴着个度数极低的完全是装饰性的但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眼镜,一副油头粉面但是又很精干的样子,满屋人里就数他话最多,声音也最大,皆因他手中的权力最大。如果此时有匪徒进来杀人的话,谁都能躲藏起来以求保命,唯独他肯定没地方掖,没地方塞,匪徒也不会放过他。
另一个是王卫东,此君看着也就是三十五六岁的样子,规规矩矩的中等个头,估计刚上高一就停止发育了。他虽是一脸的怯生生之态,却是满眼的恶狠狠之意,一张国字脸黑中透白,白中带红,红得明明是一塌糊涂,却还想在外观上与众不同,真是有点枉费心机。如果他的每一段人生经历都能用一种颜色来代表的话,那么他以前所有的重要经历都毫无保留地喷写在了他的脸上,黑色代表贫苦和艰难,白色代表虚伪和奸诈,红色代表霸道和野蛮,而多出来的灰色则代表着天下人都明白的灰色,一种由黑色、白色和红色混合起来的颜色。
还有一个不大爱说话的客人名叫邵继清,是目前最最当红的东院团委的一把手。此君年纪不大个头却很矮,而且还矮得有些离谱,尤其是海西这种遍地都是高个子的省份,就更显得比较扎眼了。看他那颇为不俗的长相和颇具气质的外观其家庭条件应该是相当不错的,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没有像他那种家庭出来的其他子弟那样高。他看起来白白嫩嫩、肥肥胖胖、笨笨拙拙的,穿得可谓是衣冠楚楚、不同凡响,眉宇间偶尔流露出一股平常的胖子的脸上很少见的咄咄逼人的英气。诸如少年得志、年轻有为、前程远大等之类的字眼,暂时用在他身上那是再合适不过的了。当然,如果再加上“他一定是一个由一枚非常幸运的受精卵发育而来的人”这句话的话,那就更恰如其分了。在旁人遥不可及的内心深处他大约也很想和众人打成一片,但是在现实中却又有点放不开手脚,把握不好分寸,因此索性就牢牢地端着年轻正科级的架子,尽情地享用着别人因为他的位置而对他产生的那些自然而然的看法和感觉。虽然此举不免有些生硬、做作和勉强,但是因为他能把一切不自然的东西都掩饰得极好,所以旁人不细看估计是看不出来什么缺陷的。
“多年轻的后来者啊,一个胸怀大众的好胚子。”桂卿在冷眼看了几次邵继清之后非常本能地想道,他确实不喜欢这个人。
再有一个看起来应该是位本事不小的女流之辈,即大名鼎鼎、如雷贯耳的康丽萍,这枚仍算年轻的女性比邵继清这枚男性还要大上几岁,尽管她有时候仍想摆出一副林妹妹的做派。她外表姿色平平,个头也很一般,留着比较少见的齐耳短发,长着一张难看至极的正四方形的大饼子脸。幸好又有一双顾盼风流的丹凤眼在危难之时大显身手,奋不顾身地挽救了她那差点被性情古怪的造物主毁掉的宝贵面容,才不至于让初次见到她的人当场晕掉。那双居功至伟、地位崇高的眼睛在今天的场合似乎格外地会说话,因而在功能上大有取代嘴巴的趋势。她那对丰满雄壮的前胸也不甘人后地急着要和脸上的那双眼睛遥相呼应,彼此衬托,因而越发显得这个人的表情会夺人魂魄了和沁人心脾了。
当然,任何一个稍微大一点的酒场里面都少不了几个打酱油凑数的闲人,这些酒桌上的丑丫多是些单位里的普通人,都长着一张表情一致的毫无特色可言的脸,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过目不忘的突出特征,因而桂卿并没有把他们都给记牢。他之所以对那几个无关紧要的人印象不深刻,其主要原因并不在于这是初次见面,也不在于他们一直都没有什么很特别的表现,而是因为他和前边介绍的这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风云人物一起吃饭本身就有很大的压力。这个社交压力一大,自然就使他把席间不重要的人物给忽略或忘掉了。
在一个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