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酒场
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蓝宗原来到设计室随手递给桂卿几张稿纸和一支签字笔,让他帮着起草一个简单的通知。蓝宗原把大概的意思说了一遍之后便信步离开了,带着些许公事公办和必须得交割清楚的纯职场意味,搞得桂卿暂时有点摸不着头脑。桂卿认认真真、工工整整地按照要求写好了通知,然后赶紧跑去交给蓝宗原,等着下一步的指示。蓝宗原接过初稿后略微地看了一下,较为满意地点点头,又叫桂卿把姓名和联系方式写在通知的背面,桂卿立即照办了,也没多想什么,因为对新人而言听话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事情似乎不用考虑那么多。
“我看这样吧,”蓝宗原语气柔和地对桂卿安排道,就知道对方是单身一个,应该没什么杂事缠身,就算是有事也会想办法解决的,“今天下班后你先别走,晚上有个酒场你参加一下。”
桂卿赶忙点头答应了,也没问是什么酒场,都有哪些人参加,因为他认为蓝宗原既然不主动说明,那么他就不该主动去问,反正到时候他就知道了。他理所当然地觉得凡事自己必须得沉得住气才行,否则的话就显得太小家子气了,以后肯定成不了什么大事,尽管他压根也没想着要成什么大事。他一直都信奉“明天的事到后天自然就知道了”这句格言,对任何事情都是采取不急不躁和随遇而安的态度,尤其不愿意强求什么,多少有点老庄哲学的虚无味道。
这是他的本性所在,一时半会也不好改变。
快到六点的时候,蓝宗原站在楼下不高不低地喊了几声“桂卿,宪统”之后,桂卿这才知道原来晚上的酒场还有宪统参加,他在感觉意外之余又多了几分欣喜。他马上把办公室的门关上,站在二楼的楼梯口等着宪统,好和他一块下楼去,因为他已经听见宪统答应的声音了。
晚上的这场饭局就安排在单位东边不远处的玉满楼饭店里,蓝宗原领着桂卿和宪统两个小兵往东边步行而去,三分钟就到了。
此时桂卿的步伐是十分轻松的,心情是特别愉快的,他还没能充分适应晚上有免费的好酒喝和有免费的好菜吃这种逍遥自在日子。他不得不打心眼里觉得上班确实比上学舒服多了,不光不用上晚自习,去做那些在很多时候他根本就看不懂的专业题目,居然还能跟着人家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真是太好了。他现在的思想觉悟还远没高尚到一上班就拒绝人家用公帑消费并顺便带着他玩的理想程度。不仅如此,他心里甚至还稍微有点小小的窃喜,觉得自己脸上有光呢,又怎么会公然拒绝出席呢?他虽然有点傻,但是还不憨,还不至于立马干出不合群的事情来。
待他用终于能登堂入室了的架势进屋后拿眼一看,发现一屋子人没个他认识的,他只好和宪统一起站在门旁等着蓝宗原安排,一副客随主便的低顺姿态。蓝宗原和屋子里的人打完招呼之后就把他俩向众人进行了简短的介绍,这个介绍自然也没什么出彩之处。众人照例寒暄一番之后,就听见有人说客人到齐了,可以上菜了,于是大家纷纷入座,各就各位,仿佛每个座位上和各自主人的屁股上都长有独一无二的吸铁石能够自动吸引和配对一样,并不需要主人们之间彼此推让。桂卿跟着宪统自然而然地选择坐在了下首的合适位置,那是唯一能让他不感到特别尴尬和难受的位置,他并不知道宪统是不是这样想的。
人在酒桌上所坐的位置往往是随着年龄和职位的增长而一点点地往上排的,等差不多排到上首位置的时候也就基本上到了该退休的年龄了。那些排在下首的人因为要端茶倒水伺候大家,所以经常渴望着能早日排到上首去;那些排在上首的人因为快要日落西山了,所以容易羡慕下首的人年轻和前途无量;唯有排在中间的人在那里吃喝起来最为开心,既不要忙着照顾大家,又不用操心结账的事,所以他们就被称作酒桌上的丑丫。丑丫虽丑,但在酒桌上却很潇洒自在,行动起来一般都是游刃有余的,所以这个混子一样的不显山不露水的角色大家都愿意当。当然了,这个时候桂卿是完全不懂得这些所谓的鸟规矩的,他只是本能地坐到了下首适当的位置,而宪统找位置则凭的是主动和自觉,这是两种不同性质的事情,绝对不能混为一谈。
一屋子人嘻嘻哈哈、七嘴八舌地闹腾起来后,如同动物园里的动物被放出笼子了一般,很轻松地就把酒桌上的气氛给烘托上去了。桂卿和宪统两个新人只能在一边干看着,根本就没有插话的份,这个时候还轮不到他们说话。服务员在例行倒酒的时候,宪统用手紧紧地护着自己的酒杯说什么也不让人家倒,他说他只喝白开水,什么酒水和饮料都不喝,而且是坚决不喝,并不是虚让。众人使出浑身解数,浪费了无数的唾沫星子也没能劝动他一点。然后大家又拿烟让他,他也是坚决不吸,立场十分强硬。大家见他对烟酒的态度异常坚决,不好再劝,便只能作罢。桂卿则没有过于推辞烟酒,因为他觉得既来之则安之,在搞不清楚形势的情况下他还是恭敬不如从命的好。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才是正式的介绍。
通过蓝宗原那不急不躁的逐一介绍,桂卿才知道今天这个酒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