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娃娃
5月14日18时45分,北沟镇所属的前湾煤矿井下255米处水平运输下山底部车场一台空气压缩机突然着火了,从而引发了一场非常严重的矿难事故。在桂卿所认识的人当中和这次重大事故关联最直接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四老憨张道汤,他已经被永远地埋在充满了灼人烈火和无尽黑暗的深井下面了,另一个就是本村的唐建国,他因为这次极为惨痛的事故意外地由副矿长干上了矿长。
对于唐建国因灾得福当上矿长一事,桂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想,另外,他和人家也不是很熟悉,只是很直观地认为对方是一个耿直、朴实、热心的农村汉子而已。对于自己老宅子后边的亲邻居,那个曾在前一阵子和自己家发生过矛盾的四老憨,他却心情沉重,感慨万千。
“一条人命值多少钱,是20万,40万,还是100万?”他偶尔会在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到与四老憨有关的问题,想到他那张黝黑、硬朗、粗糙的老脸,想到他那粗粗的眉毛,厚厚的嘴唇,洁白的牙齿,有些秃顶的大脑袋,“就是给再多的钱也买不回一个鲜活的生命啊!尽管说我平时确实不怎么喜欢他这个人,尤其是他那个凶悍、可笑、总是认死理的媳妇,更是让人退避三舍,面目可憎。可是,为什么我却因为这件事而感到特别的压抑和难受呢?我知道,谁也不想出这样的事故,可是事故偏偏就发生了,要是换成我的话……”
“唉,多好的一个人,”他继续感慨着,仿佛遇难的是自己远房的一个本家,一个平时人缘挺不错的本家,“他是有些迂腐可笑,可是他也天真憨厚啊!一个小猫小狗死了,也会让人心疼半天,何况是一个正当年的壮劳动力啊!而且,他还死得那么憋屈,那么悲惨,那么让人心里充满了说不上来的伤心和难过。但愿他在地下不会怨恨我们,或许他也想不来这么多,更有可能想了也没什么用,因为人死了就死了,什么都没有了。当然,他是一个天性乐观的人,应该不会计较这些小事,也许他早就忘记了。是的,他一定忘记了,我能看出来。”
“他媳妇会不会怨恨俺家盖新屋欺了他家,影响了他家的风水,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倒霉的事呢?”有时候他也会这样揣测,并且越想越觉得脊背发凉,越想越认为这事简直就是真的,因为四老妈妈的话语当中好像已经有意无意地多次流露出某种不好猜测的意思了。
“但愿她家早用赔偿的钱把房子也翻盖了,这样的话她们家也许会出现一些新气象,运气也许会转好。”他不断地祈祷着,尽管心里也明白,这样不仅毫无道理,而且简直就是匪夷所思,纵然是福祸相依,归根结底也不是这么个相依法,他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啊。
就算出了天大的事,太阳还是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