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田福安
春英从小李庄家的时候天气尚且不热,远没到使人汗流浃背难以承受的程度。她同往常一样走了近道,出了小李庄往东,从走马岭和仙鹿山之间的豁口处翻过一个小小的山坳,又经过南樱村,再沿着樱峪水库大坝回到北樱村。在大坝北头,她老远就看见一帮人在水库管理房那里忙碌着,或者说是转悠着,如无头苍蝇一般。
这群人里面就有田福安。
田福安也远远地就瞟见了打南边走过来的春英,于是他大声地摆着手问道:“俺二嫂,你干嘛去了这是?”
“我去南边小李庄找神妈妈给小卿看看。”春英回道。
“我看你是闲得没二事了吃饱撑的,整天里就是捣鼓这些神神叨叨的事管,那些没点熊用的老妈妈经能信吗?”田福安一张嘴,是人都知道他是田福安了,旁人是万万学不会他的做派的,“叫你说,小卿这样的小青年能有什么事?我看也是闲的。回头叫他上我这里来帮几天忙,我这边正忙得要命呢。他忙上一阵子,什么毛病就都好了,也没那些熊妻侄事了。”
“行行,那明天我就叫他来给你搭把手,”春英连忙答道,她觉得这确实也是个好主意,别的先不说,至少中午的时候儿子能在这里混顿饭吃,“今天下午他在他同学家玩了,过不来了。”
“那你不会给他打电话?”田福安心急火燎地说道,带着很强的命令意味,一副满世界要抓壮丁的样子,“我又没他的手机号,总不能让我这个当小姑夫的亲自给他打吧?”
“他又不像你,”春英没给好气地说道,大多数时候她都不想搭理他,“当老板,腰里别着手机,说找谁就能找到,你多厉害了。”
田福安一听这话,嘴里嘟嘟囔囔地念叨了几句,转身就忙自己的活去了,没再搭理他二嫂春英,反正谁都不是省油的灯。
原来这个脑子颇为灵活的田福安看中了大坝北头半山坡上那几间一直闲置的水库管理用房,他打算在这里开个农家乐饭店,现在正忙着收拾房子准备开业呢。应该说他的眼光确实不俗,这几间房子背山面水而建,周边自然环境也很好,可谓是一派风光秀丽、山水相映的田园风格,山上有果园,山下有水库,客人吃完饭既可以上山观景,也可以到水库钓鱼,将来的生意肯定差不了。他心里明白,开饭店最关键的是两条:一是菜肴的口味要好,能牵住客人的味蕾,价格高低并不太重要,因为愿意下乡吃农家乐的一般都不是私人消费,不怎么在意价钱;二是得有稳定的客源,也就是得有熟场,有了第一批来撑场面的客人,再想办法留得住老关系户,就基本不愁以后的客源了。
这两个问题其实都难不倒这位“小匪”同志的。
他在乡里呜呜渣渣干活的那几年,虽然说工作方面没什么大的成就,但是和周围的人倒是都混得很熟。他在一开始的时候酒量好,酒风正,深得众人喜爱。正所谓酒品如人品,他优良的酒品极大地拔高和提携了他的人品。仅通过海吃滥喝和酒肉来往这一个看似狭窄的通天途径,他竟然也结交了一大批乡里和各个村里的大小人物,赢得了豪爽大气且不拘一格的虚名。有时酒到酣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会用刘兰芳说《岳飞传》的豪迈气概,来讲述他所经历的战斗生活。若是再喝得深了,他有时会回想起牺牲的同乡张道才来,黯然流下几行滚热悲怆的男儿泪,或是自诩起“田三爷”来,瞬间矮了大家的辈分。众人怕他激情过后落泪伤心或者矮了自己的辈分,因此每次喝酒都是陪他喝到“黄金分割点”处便不敢再劝他了,往往不等他酒场洒泪或者“田三爷”几个字豁然说出口,就动议着散场了。
虽然当时乡上管事的一二把手对田福安这货并不感冒,但是终究也奈何不了他,动不了他一根毫毛。在复杂多变的基层干工作就这样,谁要是铁了心不想好了,也不打算往上爬了,别人还真拿这种人没什么好法,当然也不敢轻易地把人给惹毛了。就在他向“地头蛇”和“滚刀肉”的伟大目标不断奋勇进发的路上,有一天他居然辞职了,主动不要这个拿命换来的所谓铁饭碗了。他家里人全都不支持他这样做,因为能端得起公家的这个饭碗,那是爷爷奶奶烧高香或者祖坟冒青烟才能有的事情,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呢。旁人都说他打仗打掉头魂了,脑袋被炮弹轰得不好使了,“小匪”真是匪性难移啊。带着自封的“田三爷”的美名,他最后还是很潇洒地离开了别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地方。
在脱离集体温暖的相对安逸的巨大怀抱之后,这位田三爷先后激情勃发地干过建筑队的包工头,充满信心地养过麻鸭和蛋鸡,兴致昂扬地种过草莓和马铃薯,壮怀激烈地贩过苹果、桔子、梨和桃子,雄赳赳气昂昂地在铁路派出所当过协警等,要不是他娘使劲拦着,依照他自己的想法,他还会毅然决然地去开大货车跑运输呢。最重要的是,他还干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厨师,居然能做得一手好菜,他做的菜味道鲜美,做法不凡,颇有点不为人知的特殊门道。总之,就仗着年轻和胆大,外加一点不要脸,他在市场经济的大潮里好一顿扑腾。结果扑腾来扑腾去,他除了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