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与筹谋
黑,四周一片漆黑,他感觉自己像一片孤独无依的羽毛,浮在一个修罗地狱般漆黑的空间里,这里不似人间的夜晚,还有月光照拂,无尽的黑暗将他一点点的吞噬。
幼年就跟随叔父征战沙场的他,搏过凶猛的野兽,见过鲜血汇聚的河,他本应不惧怕世间万物,却对这黑暗生出一丝丝的恐惧。
好久不见了,恐惧,像孩童时第一次被叔父扔进野狼堆,像害怕自己不够优秀被物竞天择一样,他无助的想要弯曲手指,却犹如被石化,半点力气都没有。
渐渐的,他看见一个女人,慢慢的从黑暗中走来,她一身朱玄盛装,乌黑的发丝被高高竖起,高挑的鼻梁似乎宣扬着血统的高贵,迷人的大眼睛桀骜不驯的盯着眼前的一切。
这是他的母亲最爱的装束,犹如烈火里盛开的彼岸花,即使燃烧殆尽也绝不低下高贵的头颅。
他看着她走过自己身边,好像完全视若无睹,他急切的想要唤一声母亲,却只是感觉到唇角微微牵动。
突然,眼前一阵风起,撩起他的发丝遮挡了他的视线,耳边“咚”的一声巨响,他再度睁眼,只见母亲双膝重重跪在黑暗中,身后插着一把把密集的箭。
不!
他的噩梦,他放不下的心头恨再度演绎,他眼睁睁看着他的母亲似散尘一般瓦解,耳边响起母亲赴死前慷慨的声音:“我的儿,如果我成为你这路上的绊脚石,请不要顾及我,要成为雪原里最猛的一头狼!”
恍惚间,一股力量将他迅速推出,他一时间失去了平衡,心陡然一降,慌乱中急忙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层层华丽的帷幔,原是一场梦魇。
“陛下,沐郎君醒了!”
宫人们看着日夜守护的人终于恢复了意识,急忙散开忙作一团,又听见一阵强有力的脚步声,他歪过头来,看见了远处一片珠帘后,身着玄色华服的身影。
那身影强壮魁梧,冷肃沉静,对于他来说,是最熟悉不过了,他别过头去,虚弱的从牙缝里挤出微弱的一句话:“我睡了多久了?”
那人站于珠帘背后,经宫人传话后,回道:“当真不小心身子,直睡了三天。”
他吃力的抬眼,才注意到身边的宫人皆以白布遮住口鼻,难道大事已成?
正思索时,一位御医出现在帝王身侧。
“陛下,不能再呆在这里了,求陛下为千秋大业着想,万万要保重龙体啊!”
话音刚落,殿内宫人不约而同的跪在地上,齐呼道:“求陛下保重龙体!”
“也罢!你好生歇着,朕国事繁忙,一会朕叫你姐姐来看看你。”
皇帝冷肃的微蹙着眉头,一双墨眼直直打量着榻上虚弱的人,仿佛要看穿一切,尔后大袖一挥,率宫人消失在珠帘后。
听着珠子因气流碰撞发出的叮当作响,他松了一口气,渐渐合上了双眼。
看来,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这尽在掌握的感觉,还真是让人欣喜呢。
那凉薄的嘴唇,竟牵出一丝邪恶的笑意。
“瑝儿!”
朦胧中似有人的脚步声,急切而慌张。
“娘娘!娘娘您不能进去!”
好像是来人撩拨了珠帘,惹得叮里当啷的好不心烦,他睁开眼,果然是她——他的亲姐姐倾禾公主,哦不,现在是狗皇帝的妃子了,纵然再恨,也要把这出戏演的完美才是。
他故作怜惜之态,英气的眉毛蹙成一团,那邪魅的眼紧闭着,轻呼道:“阿姊……”
一声阿姊,叫的倾禾心化作一团,小时候他总是软绵绵的,步履蹒跚着跟在倾禾的左右,小手肉嘟嘟的抓着她的衣角,就连睡觉也要她抱着才肯睡着。
那时她也小,总是嫌他黏人,谁知一晃经年,尚八岁的他被叔父派来的师父无情的调教着,本应是摔倒了就哭的年纪,却学会了包扎伤口,学会了冷漠,再也没有对她有过半点依赖。
如今他缠/绵病榻,虚弱的只剩下半点力气,倒让她忆起往日的相依为命。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眼泪如洪水般涌出。
她一把推开拦着她的宫人,冲到榻前跪下,轻轻拉起他的手臂,看着那点点红斑狼疮,哽咽道:“瑝儿……阿姊才几天不见,你如何病成这样?”
他看着她,眼底尽是温柔,那眼泪湿透了遮住口鼻的白布,一双如秋水般的剪瞳因哭泣布满红血丝,到底是亲姐姐,一定是暗自哭了几回,才会这般憔悴。
他吃力地向她眨了眨眼,倾禾即刻领会,肃然道:“你们都下去吧,让本宫和郎君说会话!”
宫人们面面相觑。
“可是……”
“可是什么!本宫的亲弟弟病成这样,还不许本宫私底下说几句体己话了?你们好大的胆子,今日是陛下准许本宫来探望的,若是惹恼了本宫,以本宫如今的地位,你们都不要命了吗?!”
倾禾激动的转头呵斥着,宫人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