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尾
南方的初春雨天是常见的,天空毫不吝啬地下起绵绵细雨,那雨水像毛线一般细腻,轻飘飘地落在每一户人家屋顶的瓦片上和街道的板砖上。一场春雨冲刷着未央城,似乎把那晚留在城南市坊的痕迹全部都抹去了,只剩下残破的篓筐在风雨中飘荡。
城南街刺杀事件过后,方恒殊被那名出手相救的陌生男子送回了方府。当晚方府门外传来阵阵敲门声,府里的丫鬟看门一看,只见大少爷奄奄一息地躺在台阶上,身上的衣衫被鲜血染成暗红色,双手捂着的腹部上还插着一柄匕首。丫鬟哪里见过这般场面,尖叫着呼唤府里的家丁和护院将少爷抬进房间,而方恒殊贴身的丫鬟小七也急忙叫醒了二夫人以及大小姐和小少爷。全府上下火急火燎地请来了城里出名的大夫,好在方恒殊运气属实好到家了,城北的黄大夫今夜在药房里抓些偏方,方府的下人才有机会请他上府。
卞氏脸色煞白地站在方恒殊躺着的床沿旁,方珞熙心疼且不安地帮助黄大夫替方恒殊上药、包扎,而方诗源则躲在角落害怕得瑟瑟发抖。姐弟两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三岁,哪里见过这种血腥的场面,自然内心免不了忐忑。别说是方府,在整个未央城里,这种刺杀的事件也是屈指可数的。
黄大夫包扎好方恒殊后,开了副药方交给卞氏后便离开了,而方珞熙懂事地在黄大夫离开前递了些银两给他。卞氏松了口气,又吩咐了下人明日按偏方去抓些药引子和药材,这才轻轻地坐在方恒殊身旁。
她看着方恒殊那张清秀但有些苍白的脸,心中竟然泛起阵阵心疼,虽说他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但怎么说也是老爷的孩子。卞氏也稍稍放松了下神经,幸亏方恒殊没什么大碍,否则真有个三长两短,远在京都的老爷也不是没有休妾的可能。
方珞熙则更是哭红了眼。从小到大,自己这位哥哥对自己的照顾无微不至,虽说患有癫症,但是那种疼爱不是疾病可以掩埋的。待哥哥病愈后,那份爱似乎有增无减,还时常讲些自己爱听的故事哄自己开心。而看到往日最要好的哥哥命悬一线,自然是哭的泣不成声,好在并无大碍。
只有方诗源是害怕方才那般血腥模样,一时愣在角落,迟迟缓不过神来。不过也为打小就没有怎么接触的哥哥从鬼门关回来而感到高兴。
待方恒殊醒时,已经是两天后了。
方恒殊稍微了解一下那晚自己回府的情况,卞氏谨慎地问他是否需要报官,方恒殊立刻制止了卞氏的想法,她也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卞氏看着方恒殊冷静的模样,很难相信他仅仅只有十六岁。
在方恒殊的记忆里,那天晚上他隐隐约约地听见陌生男子提到“鉴查寺”三个字,刺杀自己似乎是鉴查寺的人,既然是鉴查寺的事,向未央城府衙报案也就没有多大意义了。现如今,每个知县都觉得那个令人窒息的机关不来找自己衙门的麻烦就谢天谢地了,谁还会去招惹他们,再说这州县府衙哪有权力管得了全国最恐怖的机构。所以方恒殊倘若报了案,反倒会打草惊蛇。查自己肯定会查的,但绝对不会是现在。而那城南市坊街头上的刺客尸体凭空消失,想来是那位陌生的男子处理掉了,他似乎也不希望别人知道这件事。
这几日,方恒殊也安分守己地在府上修养着,自从城南街刺杀那晚,已经有些日子没去廖府拜访了。可方珞熙和方诗源可没让他闲着,天天缠着方恒殊要求他继续讲那《水浒》的侠义江湖故事。他自然没辙,便成日在府上给妹妹和弟弟讲《水浒》和一些前世金庸笔下的各类小说。姐弟两人常常听得入迷,就连小七也停下手中的活,矗立在原地听故事。
方珞熙倒是勤快,将方恒殊所讲的故事一篇篇抄写在宣纸上,叠成一垒保存在闺房的柜子上。身为才女的方珞熙字也是一流的,清秀悦目却不缺字里行间那股女侠的豪气与大方,也因此获得方恒殊连连夸赞。
虽然伤还未痊愈,但方恒殊还是坚持每天早晨跑到庆龙岭的山顶上练习老师陈奕庵教予他的轻功,那次刺杀后,他对轻功的认知和理解似乎更上一层楼了。山顶的空气是清新的,云雾缭绕的人间仙境是疗伤和练功的不二场所。
由于方硕和陈奕庵还有心心念念的白衣姑娘都在京都,所以方恒殊对京都的事情都十分感兴趣,希望能早点去往京都,他对那个庆国最重要最核心的城市充满了向往。自己两世为人,前世已经在那好似牢笼的出租屋里待了那么久,今生怎么也要四处游历,自然而然也想要靠那庆国的权力中心近一点。
这天方恒殊正在院落里同方珞熙和方诗源以及小七讲故事,他来自不同的世界,对那些腐朽的尊卑礼仪是无感的,再加上小七与毕竟是自己的贴身丫鬟,让她入座听讲也不是什么太越矩的事情。
“哥,你这些颇为有趣的故事都是从哪听来的啊?”方恒殊自幼患有癫症,如今却大谈这些奇妙的故事,连方珞熙都忍不住疑惑发问。
“呃……这,”方恒殊显然是没有料到妹妹会这么问,一下子竟答不上来,但他很快就想到应对的话语了,“小时候跑出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