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牢
倪定没有想到,他妈倪清筠,不但是临阵脱逃的一把好手,更是和稀泥的一把好手。
战况白热化时她退避三舍,现在“战场”都快打扫干净了,她又挑着时间来楼下训起了人,还不是训万年,是训他。
倪定坐在沙发上挨训,手指滑动着平板屏幕,翻看起了回南淮市的车次,直接买了早上七点半的那一趟。
“又不是什么大事儿,你说你,怎么能没搞清楚就冤枉年年呢?”
倪清筠还在喋喋不休,倪定头都懒得抬,心想,他冤枉她什么了?
到头来,还不是在惦记男人,只不过惦记的不是那位爱你一万年,而是另一位她打死都不肯说的牛鬼蛇神。
而且这么看来,有人在惦记她,她又在惦记别人,真是好一出浪漫三角大戏,玩得还挺带劲。
万年则坐在倪定身旁,和他隔了一人宽的距离。
此时此刻,她低着头,胸膛一起一伏的,脸也有些红,显然还没彻底平静下来。
她手上则捧了个红彤彤的大苹果,小口小口啃着,啃得很是认真。
苹果是倪清筠洗的,比万年的手还大,洗苹果时,倪清筠再显夸张本色,心疼得眉毛都揪住了,美其名曰,年年刚刚哭过了一场,得赶紧补补水。
忽然,啊一声,万年轻轻嘶了口气。
倪定回头,看清她举着苹果的手滞在半空中,咬了一半的苹果上有一个浅浅的牙印,其上还有一点淡淡的红。
“咬到舌头了?”倪定问。
倪清筠也已一个箭步冲了过来,见万年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立刻帮她把锅甩到了倪定身上:“没事没事,都怪你哥哥,一大早就发火,搞得你心神不定的,吃苹果都咬到舌头了。”
说完,才发现倪定人已经不在沙发上了,又问万年:“疼不疼?”
万年摇了摇头:“不疼的。”
然而,她一句话说得含糊不清,舌尖往后缩了又缩,显然是有些难受,生怕牙关碰到伤口,而万年话音刚落,身旁沙发一陷,空气都仿佛有了切实的重量。
万年半边肩膀一麻,倪定已经坐在了她身旁。
倪定伸手,递给了万年一小瓶淡盐水,问:“严不严重?”
万年小声吸着气回答:“就咬破了一小块,不严重的。”
说话时,万年又有些不敢看他,鼓起勇气一抬头,才发现倪定拧紧了眉心,似乎要倾身来看。
这目光简直像烙人的钳,腾一下,万年拿着淡盐水起身,逃一般跑向了洗手间。
拿淡盐水漱了口,口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才终于消失。
坐回到沙发上后,万年没回到原位,而是不发一言地占据了沙发一角,再一次,和倪定不动声色地拉开了一段距离。
事实证明,倪定并不知道她那心思压根没放在别人身上、而是早早就把主意打到了他身上去,于是,那股在末路中破罐子破摔般迸发而出的勇气,便也如夜空烟火一般,转瞬就寂灭了下去。
时间已至十点,晨光澄澈,天气不冷也不热,一如以往每一个秋天的上午。
此时此刻,万年没说话,倪定默然不语,倪清筠则回着工作消息,趿拉着拖鞋在偌大的客厅里踱来踱去,同样很安静。
倪定明日一早就要走。
万年知道,这看似寻常的一刻来之不易,因而,分明刚刚才惹了他生气,依旧厚着脸皮没有离开,小心翼翼地赖在倪定身边,天经地义般消磨起了时间。
许是这气氛有些静谧,就连大小姐都不习惯了起来,它拍打着翅膀,在屋里扑腾一圈后,停在了两人正中的沙发上,骤然高喊:“wash!wash!”
“!”
万年的心一瞬间快要跳出喉咙,强忍着冲动才没捂住大小姐的嘴。
昨晚,她把内心的念白录成了录音,拿着松子一遍遍循环播放时,巴不得它快点学会说出口。
然而这一刻……
等它切实飞到倪定身边,她又开始后悔了。
倪定没当回事,大小姐却一刻也不停。
听烦了,倪定挥手把它赶到了一旁,问万年:“教rap还不够,还教起它英文来了?”
说着,见万年也不吭声,转头警告起了大小姐:“你再多wash一句,我就把你给洗了。”
大小姐瞬间闭嘴,扑腾着翅膀又飞远了。
而倪清筠回完工作消息,一转头,见两人一人占据沙发两端,话也不说,还以为倪定那股劲劲儿的臭脾气又上来了,连忙走上前去,觉得自己有必要缓和一下这屋里的氛围。
“你和她生什么气?”问着,倪清筠抢了倪定手里的平板。
她随手把平板丢在了一旁,瞥见页面上是一个短期访学的项目介绍,那英文字密密麻麻,简直晃得人眼花。
“在看什么?”倪清筠问。